他从前些日子插班进剑堂的时候, 众人就看出他并不是很好相处,再加上有另外一层身份在,大部分人对牧听舟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如今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反应,倒也稀奇, 纷纷投去了注视。
牧听舟精神恍惚地走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怔楞地看着台上的青年,听着他温润缓声的语调,这才后知后觉地缓过了神来。
……
有多少年没有真正的见到他了呢。
如今算来, 怕是有百年之余了。
——虽然两人曾在识海之中面对面的交谈过,但是当郁清名真正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牧听舟还是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原来他真的回来了,原来他真的没有……被他害死。
当初知道了牧府事情真相的郁清名, 恨不得提着剑将牧纹给挫骨扬灰。那个时候的牧听舟自身难保, 浑身上下的魔气几近暴走, 被裴应淮强压了下去, 神志不清地和他在仙盟的地牢中压制魔气。
待到他出来时, 便听闻了扶柳剑尊坐化的消息了。
……
啪地一声清脆声响。
是竹编敲在台面上发出的声音,和记忆中熟悉的声音重叠,将牧听舟拉回了现实。
他僵硬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了郁清名的视线。
台上的青年淡淡道:“怎么, 是我教的没有贺长老教的好吗?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还能走神?”
“牧延, 下学堂之后你留下来。”
牧听舟:“……”
他在心底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随着郁清名的话音落下,弟子们也都面面相觑,明显感受出了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都不想被卷入纷争中。没一会功夫,整个剑堂之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郁清名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非常平淡,却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半分。
牧听舟缓缓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郁清名垂眸望他,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纠结,没忍住唇角微微扬起。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两三秒,郁清名抬起手,在少年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声音微哑:“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至此一句话,牧听舟眼尾倏然就红了,看上去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裴应淮,裴应淮给了喝了药,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有惹事,一直待在万鹿山上……还有,师父,你有在山脚下看见妖族吗?前些日子,他们……”
郁清名忽地将食指竖在唇间:“嘘,我知道。”
他轻柔地抚着牧听舟的头发:“头发长了,个子也……”
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忽地想起先前还是自己将他变成这副样子的。
他欲言又止,牧听舟面露疑惑,郁清名暗暗咬牙:“无碍。”
“……阿淮呢?”
“他……”牧听舟踌躇片刻,想了想,从一早上就没有看见人,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师父,怎么了?”
“没事。”他嘴上这般说着,神色之中却透露着复杂,望着牧听舟。
这样子的表情牧听舟非常熟悉,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反倒是让他有些疑惑了:“师父,是有什么问题吗?”
郁清名看着他腕骨上的那枚银链,闭了闭眼,强压住想要将自己另外一个弟子的腿打折的想法,对他伸手:“给我。”
牧听舟微顿:“什么?”
郁清名:“银链。”
牧听舟犹豫了下,并没有过多纠结,反正郁清名是不可能害他的,于是正准备将腕骨上的银链摘下来递过去,也就在这时,剑堂的门猛地被人拉开,陡然间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吓得牧听舟一个激灵。
回首望去,竟是一脸阴沉的裴应淮站在剑堂的门前,有些咬牙切齿地回望着他。
他疾步走上前来,一把将牧听舟拉至了身后,手劲很大,很明显的反应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牧听舟有些摸不着头绪:“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但裴应淮却并没有应答,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青年,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裴应淮很少会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对谁说话,牧听舟听得心惊肉跳,拉了拉他:“你怎么了?”
郁清名懒散地倚靠在桌案边,闻言这才嗤笑一声,掀了掀眸子:“臭小子,这就是你对你许久未见的师父说话的态度?”
“平步青云后翅膀硬了是吧?”他走上前去,身高看上去竟然同裴应淮差不了多少,两人就这般直勾勾地对视着,郁清名唇角噙着冷笑:“怎么,你师父我好长时间没回来一趟,托你照顾好你的师弟,你就是这般照顾的?”
他话中有话,显然牧听舟并没有听出来,只是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地紧张。他被裴应淮拉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莫名能感受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