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槿抬起头,脱离了男人的怀抱。
怀中一空,温暖的体温离开,伴随着温和的气息一块离开了卡特,让男人心中猛的一坠,他收了收手,却徒劳地只抓住了空气。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在安慰自己别在乎那短暂的温柔,安静地垂下头。
却被燕南槿拽在了身后。
比他娇小许多的青年抓着他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那又怎么样?还有别拿我和那个女人比。”
燕南槿抬着下巴,他根据先前调查的线索差不多知道一系列的事情。
卡特怔愣地看着青年的后脑勺,莫名的酸涩要把他的全身冲垮,他像一个破败的机器,在今晚被一个人拿着工具细心地修理着,左一个螺丝,又一个钉子地把他维修好。
散乱的发丝垂下遮住了眸子,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全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恋和占有。
突然起来的幸福让他只敢默默注视着前面的那个人。
“起码我从来不会利用一个小孩,也不会带着一个孩子一起自杀。”
“懦弱无用,攀权附会,别拿这种人和我比。”
漂亮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秾丽冶艳的五官漂亮勾人,眉眼未褪的一点欲色活色生香,仅仅是安静的站在这里,恍惚间便让所有人闻到了一股从雪白皮肉下散发的、如腐烂花香一般的甜腥香气。
但这幅高傲姿态,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渴求跪在地上。
他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一切苦难的神,高傲又娇纵,轻易便打破了那面照射着痛苦过往的镜子,把一切真相摊开在烈烈灼日下,自己也像明媚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你懂什么?!你从来没经历过我们的苦难!你不知道.....”
威廉红着眼睛一拳砸在地上,他声音嘶哑,和过去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们过着富家少爷的生活,不知道你们在享受生活的时候都不敢逃出来看你们母亲一眼吗?还是不知道你们会在人死后缅怀,只敢对无辜的人下杀手吗?”
燕南槿打断了威廉的自以为是,很多人说过他冷漠,说他未经他人苦便对别人受的苦随意下了结论。
可谁又知道他从小也是这么苦过来的,末日到来,资源短缺,人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的母亲有张漂亮的脸蛋,但在那恐怖的末世里,她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那这张脸就是原罪。
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燕南槿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连他母亲都不知道是谁。
在他有记忆起,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自己的母亲像个,好听点的词,交际花吧。
在各种男人间周旋,出卖肉体换取一切能活下去的资源,像瘫烂泥一般活着就行,活着就行。
所以在燕南槿六岁有了美人苗头出来时,他的母亲为了活下去把他送到了那个满是肮脏的机构,企图把他也培养成...和他母亲一样的娈宠。
“来,我给你买了蛋糕。”
女人红色的唇在动,黑色卷起来的长发披散在裸露出的雪白肩膀上,她抽着一根香烟。
第一次,买东西给他。
一块镶嵌着草莓的奶油蛋糕。
小小的燕南槿穿着破烂的白体恤,小心地捧起了那块蛋糕,隔着一层塑料盒子都仿佛能闻到里面香甜的奶油气息。
他不敢打开,也从来没有见过蛋糕,他过去只会捡女人剩下的东西吃。
“嗤——”
女人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好像在嘲笑他。
“小孩,吃吧,一会有人来接你。”
她的手伸出来像是想要揉一下他的头发,但看着那脏污又停在了空中。
“希望你能活下来。”
最后一句话,他们之间寥寥无几的对话中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祝福。
小时候的燕南槿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只觉得那张被所有男人感叹的漂亮面孔,看不清,一点也看不清,似乎是因为那根香烟,烟雾缭绕在他和她之间,让他终其一生也看不清那张脸。
他是冷漠的,在没有爱的半生中,他逐渐不需要爱了,如果他生在了正常的世界,也许会在未来拥有友情或者爱情。
但他在末世里,在一次次绝望里看到了太多的人性,他变得麻木和冷漠。
就连在他二十岁时,听到那个女人的死讯。
他都冷漠透顶,甚至记不清那个女人怎么死的,病死?饿死?还是年老色衰被人抛弃?
总之,他记不清了。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但那有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我都做不到自己去爱自己,凭什么要别人爱我呢?”
“一直缅怀过去,不过是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