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傅宴存嘴角勾动,无意识笑了笑,他知道这样的猜想实在可笑。
他怎么没怀疑过眼前这人就是程琉青,可这是鄢朝的皇子,与程琉青是半分关系也没有,难道他仅凭着一张过分相似的面容就能别人当做是程琉青吗?未免太肆意了,若真是,程琉青又为何要如此。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手,再一次看着玉回从眼前离开,看着他的衣袍上暗线绣就的花纹是那样的精致,暗自想,这样的衣服很衬他的身份。
玉回片刻犹豫也没有,快步离开傅宴存身边后略疾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他用余光打量过周遭人的目光,心底有一阵慌乱,不过须臾便他压制下去,又恢复冷静的模样。他缓步走到齐鸣则身边,带着歉意道:“齐公子,我忽感不适,今日怕是不能再同诸位作乐了。”
齐鸣则先有些失落地看着他,但他是知道的前几日这位九皇子受了伤,想来身子怕也没这么快痊愈,一时倒也理解了。
“无妨无妨,九皇子殿下既然身子不适便快些回去歇着吧,想必也是今日风大才会如此,宴会事小,误了殿下贵体安康才是大。”齐鸣则引着玉回往外走,一路上替玉回答了周围的问候声。
眼见着齐鸣则是要送自己下去的模样,玉回开口婉拒道:“就不劳烦齐公子了,我自己下去便可,方才派随从去找四公主了,想来如今正在下面侯着呢。”
“噢…我…我还是送您下去吧,这廷春台风大…我怕……”齐鸣则挠了挠头,似有些不知所措。
玉回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却也实在不想让他跟着下去,连忙宽慰道:“实在是不必了,我自会向国公夫人致歉,现下这廷春台还有这样多的人,若齐公子你这位主家走了还是多有不便,还是请留步吧。”
齐鸣则见他再三推辞便也不好再强求,喏喏连声,站在原地注视着玉回离开,等玉回身影都远了他才猛地拍了拍脑袋,“伞!眼瞧着快下雨了,怎么也忘了让他拿把伞走……”
他话音落下就有一人拿过伞走了出去,齐鸣则垫脚看了看,只觉得背影熟悉,转头就看见徐汀也同他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着,便问道:“徐大人,可认识那是何人?”
徐汀说道:“那是从前监卫司挥庸指挥使,傅宴存。”
“噢…是他呀……他竟也来了。”
其实玉回的脚踝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扶着墙慢慢地往下走,手抓着冰冷的墙体,冷不丁地一滴雨水砸在了手背上。
他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天,就见雨丝针似得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眼睫和衣袍,这雨眼看着来势汹汹,他不得不抬手遮住头。
就算下了廷春台离来的宫殿还有一段距离,没有树木遮挡也没有曲折的回廊遮挡,玉回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雨来得这样不是时候,脚下更是加快了步子。
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玉回想或许是齐鸣则送伞来了,便依旧遮着头回身去看。
台阶之上,傅宴存踏雨而来,打着伞站在他的身后,胸口似有轻微的起伏。
其实强烈而迅疾的情绪下是往往是容不的人多加思索的,遑论他再三申诉过多次,只要看见那样相似的容貌被雨打湿得透彻,他便什么也不顾的跑来了。
那一帘雨水仿佛一道跨不过的界限,二人隔着铺天盖地的雨相望,只是看一眼便默契地别过了眼。
“下雨了,齐公子托我送伞来。”
傅宴存的声音透过雨幕落进玉回的耳中,像是划过了一颗水珠一样,冰凉的,留下一串战栗。
一把油纸伞遮住了雨,玉回拿下遮在头顶的手,伸手去拿傅宴存手中的伞,“多谢齐公子。”
没有片刻的犹豫,傅宴存将伞递给了玉回,后退一步离开伞的庇护,于是顷刻他便被雨吞没了。
雨水打在伞面上是嘈杂的声音,伞沿遮住了玉回的眼睛,所以他看不见傅宴存的神色的,转过身时玉回却依稀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和模糊。
“齐公子说殿下腿伤初愈,雨天路滑,一定要当心。”
接过伞时玉回手上沾了雨水,此时正湿泞泞地握着伞柄,他没有回头,只是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
绵延雨幕中的廷春台更是高大巍峨,以一种睥睨万千的姿态耸立于层峦叠翠的山峦间。廷春台这样高,下着大雨的天又是这样的难行,玉回打着伞,扶着墙慢慢地走着。
他的身后的不远处依旧站着一个身影,大雨已经将他浑身打得湿透,长发贴在额上,狼狈不堪,站在雨中他的目光终于不再那样固执了。
傅宴存驻足看了良久,一切恍然是岱镇的模样,青石板路上,程琉青打着伞慢慢地走着,这是最后一次的相似,傅宴存又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