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总是最细心的,饭,菜,汤都用了浅色的餐具盛放,汤碗上印着祥云图案,组合到一起赏心悦目。
肖誉站着不动。
季云深坐在懒人沙发上仰视他,扬起的手拽着他不放,他本就没有食欲的胃雪上加霜。
后半夜时他睡不着,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季云深,但季云深看他的眼神称得上“柔弱”,对他的态度更是从未有过的“软”,哪怕他想要环树的继承权,季云深没准也能双手奉上。
他的冷脸和季云深形成鲜明对比,衬得他像欺负弱小的大恶人,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该说的话,该拒绝的事他已经多次地、明确地表达过了,他耗不过季云深,沉默和静默是他最有希望的武器。他只想让季云深快点厌倦这场荒谬的,训狗一般的游戏。
他想过回从前的生活。
他甩开季云深的手,不吃饭,躺回床上,闭上眼开始睡觉。
卧室里诡异地安静下来,而后响起餐具间清脆的碰撞声,吃东西一向斯文的季云深发出了“吧唧”嘴的声音。
边吃边夸赞梅姨的厨艺,大声自言自语汆丸子有多鲜嫩,虾仁炒时蔬有多爽口,米饭软硬适中,用的是香米……
肖誉被子一拽,蒙住了头脸。
季云深:“%&*……*……#¥”
睡是睡不着的,剥夺视力后听觉变得格外明显,季云深的一举一动透过被子清晰地传进来。
喝汤时故意发出的“嘬嘬”声,用卫生纸擦嘴后用力揉成一团的摩擦声,站起来时懒人沙发反弹的“沙沙”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打嗝的气声……
很烦躁。
“——阿晏全吃光啦,”梅姨话里是难掩的惊喜,“食欲这么好,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
“您做得好吃。”季云深夸道。
肖誉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虚伪。
洗碗机开始工作,梅姨已经走到大门口:“季总,那我就先回去了,晚饭前我再过来。”
“您慢走。”季云深说。
季云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肖誉把耳朵露出来听着,环树真的要倒闭了,不然总经理怎么好几天都不去上班?
但好在季云深没再来烦他,在客厅折腾一会儿就去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木门,世界都清静了。
晚饭时季云深故技重施,在卧室的小茶几上表演了一场吃播,但肖誉半睡半醒间脑子里很混乱,被子一裹,没来得及觉得烦就又睡了过去。
季云深隔着一段距离根本不知道他睡着了,还在卖力地表演,依旧吃完了两人的饭,打了一个嗝。
其实季云深没把这事放心上,他觉得肖誉是在闹情绪,在抗议,在逼他解开脚链。
肖誉是个健康的成年人,一天不吃,两天不吃,难道还能三天不吃?
绝食到一定程度后身体会开启保护装置,生物特有的求生本能会让肖誉胃口大开,主动找他要吃的。
所以他在第二天就放弃了“吃播”表演,饭前问一句“吃吗”,肖誉不理,他就自己出去吃,如果肖誉说“吃”,那他很乐意把饭端进来。
第三天,他把李长风带来的摄像头悄悄装在卧室的角落,然后去书房办公。监控里,肖誉在床上睡了一天,中间起来去了两次卫生间,没有吃饭。
第四天,早上醒来,他觉得肖誉在被子里单薄得不像话,不由自主贴近肖誉胸膛——心脏还在跳。
白天他照例在书房办公,在打断丁颂长达半小时的汇报后,他忽然想起这些天没见肖誉喝过水。他“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在惯性下空转了半圈。
他真是低估了肖誉的意志力,不吃不喝不说话,这哪是闹分手要自由,这简直是在杀自己!
他查了长时间不进食的人恢复饮食的方法,当天晚上就端着肖誉爱喝的蔬菜粥进了卧室,肖誉果然还在睡。
肖誉眼窝已经陷了下去,面色从苍白变成灰白。
明明这些天都在睡觉,却没有一点充分休息的样子,明明从早上到现在还不到一天,肖誉就失去了生机,躺在那里像一株等待寒冬降临的植物。
心脏抽搐,前几天肖誉说的那种“全身痛”好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疼得他直不起身。
怒气毫无缘由地涌上头,他一把揪起肖誉,冷硬地命令道:“起来吃饭。”
肖誉虚弱得像被取了骨头,整个身体软趴趴的,连反抗他的力气也没有,阳台那株小叶赤楠都比肖誉有活力。
他按着肖誉靠在床头,把被子拉到胸口的位置掖好,舀一勺粥耐心吹凉,喂到肖誉嘴边:“张嘴。”
肖誉垂着眼,一动不动。
脸部线条从圆润变得凌厉,之前那一点可爱的双下巴彻底消失,下巴被削得很尖,低下头就能把自己的锁骨戳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