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萤翩翩起舞,在他的眼前环绕。
她既期待他亲口说出的回答, 又害怕他说的话不够尽善尽美,无法打消父亲的疑虑。
时祺的心在瞬间悬起,漆黑的眼凉似寒潭。
以他对温禧的了解, 纵使她有千万般怀疑, 也断然不会在他重伤未愈时, 用证件去失乐园做详尽高效的调查。
但这话不是空穴来风,瞬间让时祺明白背后是谁的手笔。
时祺推断,这些事大抵与她的父亲从中作梗, 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良明。
那个中年男子的阴郁身影曾在门外四次逗留,却从未踏进病床半步。
所有的开支都从这位大人物的账上来, 前来查房的护士与医生都对他恭敬有加, 轻声问候。
与此同时, 温禧的指间攥紧手机,亮光从指缝中溢出来, 漏出似是而非的信息。
「小禧,他都在骗你,爸爸这里有证据。」
一段口述音频,她转文字, 看见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真的是在骗自己吗?
「从现在开始, 你按照我说的问他,爸爸保证让你看到证据。」
失乐园之夜疑窦丛生, 最亲的人在耳边蛊惑,让她轻易地就被动摇了信任之基。
“既然这样,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可想哄骗十八岁时不谙世事的温禧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时祺装作为难,长眉蹙起,四下扫了几眼确认无人,才低声开口。
“我当初直接跟老板签约,没有劳动合同,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打黑工。现在就告诉你一个人,记得要替我保密。”
食指触唇,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英俊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她从时祺这里听到的第二个秘密。
“我害怕到时候老板就不让我在这里干了,把我辞退。”
原来是违规打工。
这也难怪,毕竟是失乐园那样的酒吧,不可能有光明正大的招聘途径。
“可是你已经成年了呀?”
温禧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解地问。
他现在已经成年了,有什么兼职是不能通过走日常流程录取的?
等等,这样的职业?这不就意味着他?
温禧已在脑中幻想出纯情男大学生羊入虎口,之后咬紧牙关、泪眼汪汪地挣赎身钱的香艳画面。
他还担心自己要被辞退,这是打算长期做下去的意思?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时祺,痛心疾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误入歧途。
“要是你真的缺钱,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去干那个......”
少女的耳缘通红,欲言又止,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她在胡乱说什么?
时祺蹙眉。
此时此刻,温禧猛然想起那晚小姐妹在耳边吹的风,好像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在她的脑海里徘徊,让她耿耿于怀。
男模?她用余光打量时祺标致的五官,觉得他很有这方面的潜质:明眼,高鼻,再到薄唇,长颈......
她的视线在渐渐地往下游移,看见病号服下隐隐显露的肌肉线条,让人浮想联翩。
停,她不能再往下看了。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她当初难道也是见色起意?
温禧像拨浪鼓似的摇头,迅速地给旖念踩下刹车,一键清空。
时祺看见眼前怔然发呆的少女,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将他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从上到下,又见她片刻后开始疯狂摇头。
好消息是原来她真的相信他的鬼话连篇,坏消息是她的思绪似乎狂飙百十公里,到了另一条奇怪的道路上。
温禧甚至还为他当时拒绝自己也自动生成了一系列理由,因为他觉得自己堕落泥沼,配不上自己。
“时祺,如果有什么困难,我都是可以帮你的。”
少女诚恳地开口。
“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一份工作,便利店,游乐场,餐厅,这些地方都可以的。我记得南江大学也有很多岗位,勤工俭学,每年好像是找辅导员申请吧,这些都是合情合法的。”
可不能让他继续去做原来那些事。
她的手指拽紧衣摆,小心翼翼,生怕打击到他破碎的尊严。
“如果你缺钱,你救了我的命,跟我爸爸好好要一笔,也不是不可以。”
又沉默了片刻,温禧眼神挣扎,又开口跟时祺说,认命似的要让自己的家庭做出牺牲。
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吧?
“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时祺故作疑惑,认真地摇头。
“就是那个,那天在酒吧里。”
温禧组织语言时变得更加慌乱,磕磕绊绊,最后几个音莫名地被自己咽了下去,像含了浆糊,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