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提起裙摆,朝着时祺的方向走去。
无灯处暗淡, 却依然无法掩盖她生动的美。温禧穿人而过时,身畔无端伸出的几只酒杯,试图得到她的垂青, 留她驻足共饮。
相逢即是缘, 可她目标明确, 置若罔闻。
如丝游移的细光好似荷尔蒙的催化剂,主舞台上衣着性感的男表演者正下着软腰,将衔着的红桃K扑克牌放进幸运儿的嘴里, 少女怀春,小鹿乱撞。
潮湿的空气与温暖的室温下, 处处春意盎然, 温禧随眼一瞥, 就能看见暗处的角落有人状态亲密,旁若无人, 在放肆地拥吻。
紧绷的心绪一旦释放,就成了夜晚胡作非为的契机。衣冠楚楚下,他们毫不避讳地袒露欲望,无差别地在红灯绿酒中生成流转, 四面留情。
午夜钟声敲响第十二下, 温禧穿过荆棘,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立柱处停留下来。
她近距离地观察时祺。
招侍工作时的白衬衫与黑马甲规矩地穿在身上, 剪裁得体,好似为他量身定制。他身骨挺拔,颈长肩平,连最上一颗扣都系紧,不留一丝遐想的空间,却另有几分禁欲的美感。
耳饰没有摘,但那枚磨损的银质耳钉已被替换,有精致的流苏耳链穿肤而过,缭绕着冷冽的坏意,似乎沾染了人间烟火,又胜风月无边。
成为温禧第一眼认准他的锚点。
短短数分钟,已有不知几波的女子来跟他搭讪,要请他一杯酒,他也不拒绝,薄唇带笑,反而照单全收。
那些推拉的只言片语都落入她耳畔。
剥去少年的青涩,她从未见过时祺与女客周旋时,这种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原来这么会笑。
原来这才是属于时祺的地方,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合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
“大小姐下凡来体察民情了?”
送走那些女客,时祺好整以暇地碰上她的眼,没装作不认识她,坦然颔首,与她致意。他的手中端着托盘,正要拔腿离去。
托盘上的酒盛满五光十色的液体,折射出诱人的光。
越鲜艳反而越危险。
她挑一杯平平无奇的咖色酒,顾不得调酒师惊慌的目光,气闷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高浓度的酒精入喉,滑进食道一路灼烧,最后在胃里翻滚,让她重新燃聚勇气。
“喝了你几口酒而已,这么小气。”
调酒师惊呼出声,温禧轻掀眼睫,眼色嗔怪,晶莹的眼中都是烧热的韵致。
“嘘,别吵,我要跟他说话。”
她将葱白的食指放在唇间,一双杏眼娇媚地睨起,调酒师咋舌,知道这位皮囊绝佳的招侍大概是旧债上门。
这种事在夜场司空见惯,他索性闭口不言,沉默地重新去调那杯爱尔兰之雾。
“行了,这杯我请你。”
时祺的眼神微暗,犹如汹涌的冷潮,却在稍加克制之后,很快恢复如常。
两相对峙,他们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
好似他们从未认识过。
好可恶。
“有什么事?”
酒精的副作用太明显,温禧连舌尖都酥麻,好半天才捋出此行的目的:“我想请你,去我们那里坐坐。”
她伸手胡乱地朝远方一指。
托盘上那杯不知是什么酒,让她现在头昏脑胀。
所以,是不是偶尔做点出格的事也没有关系?
“你看到了,我还有工作。”
时祺指着托盘,面具后那双眼平静无波。
她自诩漂亮,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不知差在哪儿,偏偏他到了自己面前,又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冷硬模样。
她不好看吗?
风月场上,他戴着面具,真心更是真假难辨。
温禧心烦意乱,嫌面具碍眼,就要伸手去摘,却不得章法,指尖还未触到他的面上,又被他侧首避开。
“我自己摘。”
细碎的刘海下,那双漆黑的长眼格外漂亮,璀璨的彩灯荟萃在他眼底焕发光华,耀目又撩人。
那双眼,前不久还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笑意。
当初要跟她一刀两断时,说得冠冕堂皇,似要声泪俱下地倾诉自己够不到她这轮月亮,请她见谅。
怪道不接受她的表白。
原来在这暗中饲养葱茏的草木,生机盎然,片叶都要沾身,难以割舍这一大片茂盛的森林。
温禧气极。
时祺一样看眼前的温禧,与她半斤八两。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到这里来了?
他相似地被眼前少女的勾得到心神摇曳,如同重蹈覆辙。温禧不肯服输,仰头也要撑起气势,明眸皓齿,像是只伸出奶爪的幼猫,
她将外套留在卡座上,抽紧的腰绳勾出紧致玲珑的曲线,危险又迷人。
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