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里他没少这么叫,这个戏谑的称呼好像长钩,钩出了所有温禧忍在心口的委屈,满山倒海而来。
“不是没想过报案,法律虽然保护弱者,但无凭无据的事情,”冷雨拍窗,温禧吸吸鼻子,嗓里不自觉带点鼻音:“何况我已经反击了。”
“我砸了他的手,要是真追究起来,估计我还得赔他钱。”
话虽如此,温禧想起董富明状若胖头鱼般的垂涎,还是不由自主地恶心。
性骚扰极难自证,她想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砸定音锤,董富明大概也不好过。
董富明胆大妄为,像是惯犯。先前调律的隋玉必然明白,或是已经上当,沦为帮凶。
她有不好的推测。
“嗯,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时祺难得肯定了她的话。
温禧余光看见他轻挑的唇,知道他在笑。
不知有什么可笑的。
等红绿灯时,时祺的长指有节奏地敲方向盘,却好像触发了催眠的指令。
“要用我的手机跟朋友打个电话吗?”
那股恍惚的劲愈演愈烈,时祺的声音逐渐飘渺,像烈日下被蒸发的雨,眼前开始出现摇晃的虚影。
温禧的意识开始涣散,直至所有感官剥脱,消亡,成为悬溺在深海的尾鱼。
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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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落雪簌簌,出租屋里的电视屏幕也嘶哑着,他在嘈杂声中与她拥吻,黑夜并不寂静,窗外是翩然绽放的烟花,她分神想瞥一眼窗外。
“专心点。”
时祺看着她的眼睛,扳过温禧的脸,然后火烧燎原。
雪片纷纷扬扬,不一会就将灼人的热度消退,她也渐渐看不分明,等视线聚焦,她眼前的画面又卷土而来: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少女明亮的笑,因雪的反光镀上虚幻的亮色。
“温禧,你真狠心。”
然后出场的是时祺。
梦里他声声质问,神色落寞,脸上却好像包裹着塑料膜,新鲜透明,却无法触及。
她像是惊慌失措的旁观者,拼命去撕扯那张塑料膜,却眼睁睁目睹着他们的关系再次滑向深渊。
不知挣扎了多久,温禧看见眼前一张相似的脸。
时祺在接电话,压低的声线好像浑重的低音,下颌线清矜,触手可及。
原来他在这里。
“时祺,我想喝水。”
刚从梦中醒转,好像理智也短暂地崩断,她眼尾带着水光,连声音也娇软。
“好。”
等等。
停顿两秒,温禧像弹簧触底,迅速坐正,生怕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抱歉。”
真要命,在他跟前竟然还能睡着。
她靠的并不多,温禧慌乱地拂过唇角,担心自己失态,这些小动作被时祺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
脚面的扭伤已被妥善处理,绑上了绷带,有膏药清凉感传来。
“已经处理好了?”紧急处理以后,温禧发觉右脚可以着力,有肿胀的疼,不钻心,可以忍受。
“嗯。”时祺应道。
“医生说没问题。”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顶棒球帽,将细碎的刘海压低在眉间,衬衫领口的扣依然没系,那些少年气又蓬勃疯长,翻涌而来,与旧时交相重叠。
不怪她醒时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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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魏越赶来时就恰好看见这和谐又诡异的一幕。
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在急诊室的长廊上,女生穿明显宽大的西装外套,眼神稚嫩得像初生小鹿,发丝微乱,白皙的脸红着。
时祺侧身看她,头微微向她的所在偏转,不知在温声细语什么。
他听见时祺在医院的消息,提心吊胆,焦急地赶到这里,感觉自己是个冤大头。
魏越心酸地安慰自己,还有点职业操守,知道来医院遮好五官。
做经纪人三年,他给予时祺最大的自由空间。约好与投资商的晚宴,千交代万嘱咐,主角却借口散心,不知所踪。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先看见时祺将食指放在薄唇间,示意他保持安静,用眼神暗示他去门外再说。
不远的楼道里,时祺靠在门后的墙壁上,感应灯亮了又灭,忽明忽暗,缠出些似是而非的情绪。
“不是,这姑娘从哪儿来的?”
魏越越想越不对劲。
“碰瓷的。”
时祺咧开嘴笑。
“你看看你说的话人能信吗?”
魏越咬牙切齿,旋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一见钟情,你小子不像啊。”
“助人为乐而已。”
时祺漫不经心,他的眼里幽深的情绪像河滩的蔓草,缠灭了魏越八卦的念想。他不疾不徐地将整件事的原委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