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溺(112)

作者:阮青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像从前发生过很多次那样,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走,同时陷入一场漫长的逃亡,逃亡的方向全权交给时祺。

车辆在驶向江边的快速通道上飞驰。

时祺在南江生活的时间长,很擅长找无人的角落。

江边僻静人少,日暮时分,傍晚时对岸涌起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倒映在他漆黑又僻静的眼里。

“谢谢你。”

“小满。”

他轻声喟叹。

“怎么又开始跟我道谢了,”时祺苦恼:“我好不容易才将与你的关系重修旧好,现在又收到一句你的谢谢。”

表达感谢是礼貌用语,他不想永远站在一个需要道谢的位置。

“你怎么谢,以身相许吗?”

她很少与他对视,看他挺秀的轮廓下漾起的唇角。

他一切都好,除了笑点越来越让人捉摸不定。

她在网上听说过破镜重圆的三种形态,未破、无镜与难圆,不知道他们归属于哪一种?

“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什么问题?

他留给她的问题太多太杂,现在温禧已经有些分辨不清,像弥诺陶洛斯的迷宫,需要有人递来毛绒线团上一根清晰的线头,她才能寻到方向。

她这么想,于是也这么问出口。

“我最想听的那个问题。”

日暮褪尽,身侧有瑰丽的流云,身畔的温禧杏眼桃腮,不遑多让。

他索性不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我的心情还如上次日暮时一样,想问问看还有没有机会,再让小满撞一次南墙?”

时祺害怕她再犹豫,于是又再补充。

时间安静了一瞬,直到小巧的柳莺在树枝上来回蹦跳,搅乱凝固的空气。

原来他也有等待宣判的时候。

遇见她时,生命剩余的刑期终于有了翻案的可能,他所犯过的所有罪,桩桩件件,最致命的那件,便是企图将月亮占为己有。

时祺眼中浮动着复杂的情绪,有些她读懂了,品出些滋味来,有些她没看懂,但并不妨碍那些荇草将她缠住,令她无法脱逃,缩进自己寄居蟹般的安全巢穴中。

什么时候她也变成这样踯躅不前了?

追究过去的故事已毫无意义,不如把握当下,就是现在。

他不愿意大张旗鼓地追求温禧,温禧知道,如果时祺想要,甚至今天在台上就可以对她表白,单膝跪地,烛光鲜花,再不济也能包下摩天大楼的外墙显示屏,浮夸又浅薄。

重逢以来,他在暗处做了许多事,只是在等待她的垂怜。

“那就再问一个确切的,当初是我一走了之,不负责任,”时祺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成了所有的过错方:“你有可能会原谅我吗?”

诚然,他有太多的秘密未曾宣之于口。

在她面前,时祺总习惯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

他没有追究过,分手是从温禧嘴里说出来的,她也的确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但我也没有问过你,在任家过得怎么样?”

她看见任家寻到亲生子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席卷了专版头条,自己自以为是的成全就好像在瞬间成了个笑话。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时祺被任家找到的时候,恰好是她说分手的时候。

戏剧性的是,任怜月是任家老家主唯一的女儿。从前因为在感情上一意孤行,不惜决裂,私奔断了音讯。

相反地,任家家主与他同辈,雷厉风行,人倒是好相与,一锤定音他的身份,让整个任家将他当作侄少爷来对待。

为了弥补他早年离散对他带来的伤害,任家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根深叶茂的家族而言,血缘从来都不是免死金牌。面对突然出现的外来者,既得利益者人人自危,几位叔伯都不友善,暗潮汹涌,都惶恐他来分一杯家业的羹。

温禧想起了荣国府的林黛玉,举步维艰,唯恐行将差池。

索性时祺不争不抢,只专心自己所长,唯一的请求就是到维也纳音乐学院再参加一次面试。

结局顺理成章,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导师听见他的音乐,破格又给了他一个面试的机会。

“我在任家没有呆几年,就去了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

时祺深呼吸,与她诉尽过往。

“我更在意的是,在你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他委婉地开口说这件事,还是心痛难忍。

他见过从前无忧无虑的公主是什么模样,又见她现在温柔坚毅,独自一人扛起生活的重担,就足以明白破茧成蝶的阵痛。

“不是你的错,时祺。”

少年嘴硬心软,吞下无数的明枪暗箭,却长了颗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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