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了、不远了,她很快就可以带着卓娘和阿顺开始新的生活。今日,她们特意抄了小道前行。这里山清水秀,人迹罕至,景色宜人。明日,她们便可以北渡黄河——
长安,不远了。
“为何不写了?”如今,姜惜容如此问着阿顺。这一路闲暇时,她总要教阿顺写字。阿顺很聪明,她很乐意教她。等到了长安,她说不定可以教更多的孩子——虽然她的身份在长安可能会有些尴尬,但如果她不说,谁又知道她本该是个被没为官奴的罪臣之女?
更何况,如今的朝廷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管她。
“没有姜姐姐的好看,不写了。”阿顺赌气说。
卓娘在一旁小溪上洗着野菜,听了这话,不觉一笑,又故作严厉地训斥阿顺道:“若是不练习,便一直不好看。练了,才会好看呢。”
“娘,你分明也不会,还说我。”阿顺顶嘴道。
姜惜容见了,忙附和着卓娘,对阿顺道:“你娘说得对,练了才会好看。”她说着,又将小木棍拿过,抹平了土上的字,对阿顺悄悄笑道:“其实,姐姐的字写得也不好。”
“这还不好呀?”阿顺问。
姜惜容点了点头,拿着小木棍,写了一个“木”,又问阿顺:“还记得这个字么?姐姐教过你的。”
阿顺忙答道:“木!”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参天大树。
姜惜容满意地笑了,又写了一个“林”字,问阿顺道:“那这个字,还记得么?”
阿顺想了想,回答道:“林?”说着,又抢答道:“三个是森!”
“阿顺真聪明,”姜惜容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字,又道,“你可看出这三个木的区别了?”
阿顺摇了摇头。
姜惜容叹了口气,对阿顺道:“你看,这就是姐姐写得不好的地方。林左边的这个木,最后的一笔,本该是一点,可姐姐写习惯了‘木’,这最后一笔,总是收不住。从小到大被说了很多次,可姐姐就是改不过来……明明只是个很小的问题。”她说着,又随手写了一个“杨”,写罢叹道:“你看,这个‘杨’字,姐姐也没收住。这可是姐姐的姓呢!姐姐平日里自称的姓,便是这个字。”
阿顺仔细看着这字,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难的?”
“是呀,这有什么难的?”姜惜容重复着,将木棍递还给阿顺,笑道,“试一试,若是写对了,便是比姐姐还厉害!”
阿顺一听,瞬间来了劲,连忙接过木棍,在地上认真写了起来。好容易写完,她便忙问姜惜容:“姐姐,写得如何?”
姜惜容故意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叹了口气。“好吧,”她说,“你赢了,你写得比姐姐好!好很多呢!”她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娘,你听见了么,我写得比姐姐好呢!”阿顺兴奋起来,对小溪边的卓娘喊了一句,又连忙扭头对姜惜容道:“姐姐,我一定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
“嗯!”姜惜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阿顺又低头去写字,她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本想看看远处的风景,可她一抬头,便正对上卓娘的目光。
青山绿水之中,卓娘就坐在溪边石头上,默默地望着她。清凉的山风拂过她面庞,那一瞬间,姜惜容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慌乱。
卓娘对她笑了笑,便继续低头去摆弄食材和小陶锅。姜惜容见了,连忙就起身去帮她。可刚到跟前,还未开口说话,卓娘便生好了火,又摆了摆手:“不用啦,等着就好。今晚喝汤。”
姜惜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同卓娘一起坐在了小溪边。小溪清澈,鱼虾却很会藏,她只能看到溪下的圆石。姜惜容忽然起了玩心,脱了草鞋,提着破裙,便赤足踏进了溪里。可刚下了水,她便险些滑倒。
“诶,小心!”卓娘叫了一声。
“我没事的!”姜惜容笑着站稳了,又俯身从小溪里拾起了一块鹅卵石。她举着鹅卵石在夕阳下看了看,又回头问卓娘:“卓姐姐,好看么?”
卓娘有些出神,她点了点头,又莞尔一笑:“好看。”
姜惜容听了,连忙又从水里拾起了两块石头。三块石头都有半个手掌大小,形状也差不多。她抱着三块石头从小溪里上来,放下石头,却没急着坐到卓娘身边,只先去寻了一块尖锐一些的石头,然后才坐定了。
“这是做什么?”卓娘好奇地问着。
姜惜容左手握着圆石,右手捏着尖石,对卓娘笑道:“这石头好看,留个纪念。”她说着,又专心在石头上划刻起来,不多时,她便又举起了石头,叹了口气:“唉,被我毁了,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