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发生了什么呢?姚初九说不清楚,一切都糊里糊涂的,又仿佛她才是烧糊涂的那一个。她只记得方棠吻了她,却又闭了眼,让她颇为恼怒。她在恼怒什么呢?是这个吻来得不清不白么?可与此同时,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激起了一股暖流,在她胸口乱窜,让她不得安宁,却又渴求着更多。
“方姑娘,”她故作严肃,“你这是做什么?”
“哦?你不懂么?”方棠依旧是闭着眼,问她。
“我该懂什么?”姚初九问。
可方棠却只是沉默不语,像是睡了。可姚初九知道,她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方棠的心跳很快,或许那是因为她如今正高烧不退,但姚初九想,这其中最好还有别的原因。于是,姚初九见她这般,更加生气了,当即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便要转过身去。
“别……”方棠却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的声音没来由的有些厚重,像是哭了。
姚初九一下子就心软了。“方棠,”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又直呼着她的名字,“你究竟在想什么?”
方棠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想你抱着我。初九……答应我,抱着我……”
姚初九听了,以为她病中难受,便柔声哄着她:“好,抱着你。”
“初九,”只听方棠又说,“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很自私的人!”
“你不是。”
“不,我是,”方棠说,“而且,我是一个特别狠毒的女人。”
姚初九笑了,又用额头蹭了蹭方棠的额头。“没有方才烫呀,”她说,“你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初九、初九,”她说,“你不懂。”
“初九,”她又说,“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错事?什么错事?是方才的那个吻么?姚初九愣了一愣,却也没有开口问,便听方棠继续说道:“初九,你很好。”
“嗯?”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假象。”她说。
姚初九更加不解了:“方棠?”
“好好活着,”方棠开始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好好活着……活下去、活下去……”
姚初九听了,更加心疼她了。她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炽热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她的心脏挨着她的心脏,两颗心仿佛在同时跳动,可怀里的那个人的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由此,姚初九断定,此刻,她怀中的这个病弱的姑娘是当真睡着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她,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怎么在梦里都皱着眉呢?姚初九抬起手来,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可那眉头中似乎浇铸了无限心事,她怎么都无法让那眉头舒展开来。于是,她只好转移了目标,不自觉地又看向了她的双唇。或许是高烧的缘故,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干了,也没有什么血色。她轻轻描摹着她嘴唇的边缘,却忽然心中一动,悄悄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
“这便是她口中的错事么?”她想,“好像,也不是很错……挺不错的。”
她想着,抱紧了她。于是,她和她一起,在这鸳帷之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姚初九醒来之后,看着睡梦之中,自知不能久留。原本,她昨夜也不该留下来的。如今,想来门外的小丫鬟已经等急了。于是,姚初九小心地松开了怀里的方棠,又坐起身来,捡起了地上的僧衣,规规矩矩地穿好了。再回头看向方棠时,只见她还是闭着眼,一副沉睡未醒的模样。
姚初九看着她这副模样,不觉伸出手去,轻抚着她面颊——她已经彻底退烧了。姚初九总算放心了些,她将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站起身来。
“初九。”她好像听见方棠唤了一声,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方棠仍闭着眼,眉头紧锁,却又咂了咂嘴。姚初九无奈一笑:原来是说梦话啊。
“好好休息吧,”她想,“方姑娘……方棠。”
她在心里念着她的姓名,走出房门时,她还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她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个人,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期待。她只知道,在经历了这一夜后,方棠陡然成为了她心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或许,她不必将一切想个明白,她只需要自己想要什么,便好了。
“方棠、方棠……”她在庵门前扫着地,却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姓名。
“方棠、方棠……”她跟着尼姑们在佛山做早课,心里也在想着她。她说她很想活下去,她也很想她活下去。从前从未认真礼佛的她,如今却在认认真真地祈祷。
“愿我佛慈悲,”她诚心诚意地俯首叩头,“保佑方棠……保佑她,长命、百岁。”
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跟着诵读那些经文,即使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音节莫辨的经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想,那一定寓意着吉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