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崔灵仪实在有些讶异。
只见陈阿鹊迅速地擦去了面上泪水,又道:“我的心愿,也与此有关。”她说着,正色道:“我要和她举办一场婚礼……你们,可以帮我完成心愿吗?”
土地祠外的雷声更响了些,几乎要将人的耳朵都震碎。崔灵仪在刹那间觉得自己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能望着那与神像并肩而坐的女子,一时发怔。
谁都想不到她会说出这般大胆的话。
但还好,崔灵仪的听力还是很快恢复了……她甚至听见了癸娘刚吐出口的“阴阳相隔”的四个字。
“可以。”崔灵仪打断了癸娘的话,一口应下。
“崔姑娘,”癸娘小声地唤了一句,“可这……”
“癸娘,我知道你的顾虑,”崔灵仪说着,只望着神像边那眉眼间满是坚定的少女,“可斯人已逝,生前心愿未了,死后,还不能得一慰藉吗?”
癸娘听见这话,叹息一声,又道:“也罢。”她说着,也看向陈阿鹊,道:“陈姑娘,不妨先将个中缘由告知我们?”
“也好,”陈阿鹊说着,陷入了回忆,“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我父母一直在外经商,十一年前,家里在润州开了个布庄,我才终于随父母回到润州。此前,我对润州,一无所知。那天,上元灯会,父母带我们兄弟姊妹出来玩耍,而我,也遇见了她。”
陈阿鹊说到此处,不觉轻轻笑了:“一个书生……女书生。”
第44章 燕燕于飞(五)
“长姐,你瞧,那花灯是燕子模样呢!栩栩如生!好生别致!”陈阿枝远远地瞧见了那花灯,便拉扯着陈阿鹊的袖子,一路上前赶去。
陈阿鹊裹了个大红色披风,笑着在人堆里挤着。上元之夜,满街的花灯,满街的人。陈家几个小儿女在前走着,他们的父母就在后远远跟着。这是他们回润州的第一年,一家人一起来了这上元灯会,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但陈阿鹊是有些开心不起来的。在回润州前,父母便告诉她,他们一家以后就在润州,不走了。为此,回了润州后,她也要在润州择婿。陈阿鹊对此颇为不解,她才刚十六,怎么就要被父母急着嫁出去了?
父母对此的回答是:十六也不小了。
因此,即使好容易出来游玩赏灯,陈阿鹊也是郁郁寡欢,根本开心不起来。但她的妹妹陈阿枝倒是挺开心,拉着她看这个、看那个,看到了好看的花灯,都要带着她挤进人堆里去瞧。
而今,陈阿枝又拉着陈阿鹊挤进人堆里了。这次她们看的,是一盏燕子形状的花灯。那卖花灯的见自己的花灯引得这许多人围观,满脸的喜色,叫嚷的声音也越发高了起来。
“你喜欢那个花灯吗?”陈阿鹊问妹妹。
陈阿枝连连点头:“喜欢!”
“我也喜欢,那我们便买了它!”陈阿鹊笑着,又看向卖花灯的小贩,高声道,“我要那只燕子!”
“我也要那个燕子灯!”
却不想,有人和她同时喊了出来。陈阿鹊回头看去,只见是个穿貂戴裘的贵公子,相貌俊朗。小贩看了看两人,又试探着问道:“那便,价高者得?”
“凭什么!”陈阿鹊当即回了一句,“我先要的,自然给我。”她本就因婚事郁郁寡欢,如今见买一个花灯都无法由着自己心意来,便更是生气。如今她瞅着那花灯,发誓一定要将这花灯买到手,不然也太憋屈了!
“这位姑娘,你这话便不地道了,”那贵公子见了,上前一步,“你我分明是同时开口,岂有先后之分?”
“这便是你胡搅蛮缠了,”陈阿鹊瞪着他,“方才,你说的分明是‘我也要’,若是你先开口,何来的‘也’字!”
“哈哈,如今可是掰扯不清了,”那贵公子说着,瞧了一眼那花灯,又盯着陈阿鹊,“价高者得,未免也太俗气了。不如这样,我给姑娘出一道题,姑娘若是能答出来,这花灯,我便让给姑娘。”他说着,想了一想,便笑道:“这样吧,姑娘不妨说说诗三百中有关燕子的篇章。若是姑娘能说出来一篇,这花灯,我买给姑娘。”
“无理取闹!”陈阿鹊一开口便拒绝了他,“分明是我先开口,我才不中你这圈套。”
“好吧,”那贵公子看起来颇为无奈,他叹了口气,“那我只好买下这花灯,回家赏玩了。”他说着,又对那小贩道:“这花灯多少钱?我买了。”
小贩看了陈阿鹊一眼,便摘下了那花灯,要递给那公子。陈阿鹊正急得不行,却忽然听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诗三百中,邶风里有《燕燕》一章。”
“邶风!燕燕!”眼看着燕子花灯要被送到那贵公子手里,陈阿鹊不禁叫了一声,重复着方才背后之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