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的身形也消失了。崔灵仪还没反应过来,许妙儿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崔灵仪不由得有些怅然,又回头问癸娘:“她是去投胎了吗?”
癸娘又藏起了她的黑眸。“或许吧,”她闭了眼,“或许吧。”说着,她卸下了腰间龟甲,以手覆盖,指缝里竟透出了点点黑气。
“可怜你苦了一生,到头来竟是如此结局,”癸娘低声喃喃,“今,以天之名,为汝作诔。龟甲不灭,汝名——长存——”
月光下,两人立在醉春楼的废墟中,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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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故事更完了,之后会休息一段时间攒攒稿子。
第40章 燕燕于飞(一)
小河上,一只竹筏顺水漂着。崔灵仪头戴斗笠背着剑立在竹筏头,撑着竹竿,望着远方。癸娘刚刚睡醒,不由得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坐起了身来,闭着眼迎向了日光。
天气转暖,阳光正好,她正好晒晒太阳。她总是喜欢阳光的。
“你醒啦?”崔灵仪听见身后动静,连忙藏起所有的失落,回头看向癸娘。
可癸娘察觉到了她的一丝失落,她睁开眼来,摸到了自己的木杖,又面朝崔灵仪的方向,问道:“你不开心?”
“没有。”崔灵仪否认着,也在这竹筏前头坐了下来。如今顺水流着,根本不需要她撑篙行舟。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她在扬州打听了许久,都没能打听到姜惜容的下落。唯一痛快一点的是,离开扬州前,她去将许妙儿名单上能找到的人都狠狠暴揍了一通,有时她忍不住下手重了点,被打的人当场便没了命。从扬州城出来后,她们又在附近打听了一个多月,却根本没打听到姜惜容的行踪。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便又断了。
无法,她们只得再度出发,去周边碰碰运气。而崔灵仪也从刚知晓姜惜容消息时的欢欣,便成了如今的苦闷。
想着,崔灵仪又摸出了她的玉佩来,看着这玉佩上的星宿图出神。
“又在看玉佩吗?”癸娘忽然开口问道。
崔灵仪回头看去,只见癸娘正垂着眼,神情似乎带了些许无奈。她猜到了癸娘要说什么,不由得自嘲一笑,又只在手里把玩着那玉佩。
“我知道,这东西没用,是骗钱的,”崔灵仪说,“当年,我一出生,他们便给我算了命,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爹娘一开始也不信,直到我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他们才四处找人,为我求来了这玉佩,说是可压住我这克星的命。可这么多年了,这玉佩似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身边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了。”
崔灵仪说着,又含笑看向癸娘,问道:“如今,也只有你在我身边了。”波光粼粼,几只白鸟掠过水面,欢快地叫着。而癸娘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崔灵仪看着阳光下的癸娘,不觉微微出了一回神,又悄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癸娘,”崔灵仪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知道,你肯定是算过我的命的。难道,我当真是天煞孤星吗?”
癸娘闭了眼,轻轻摩挲着她的木杖。“算过,”癸娘如实说道,“卜算结果说,你命里……一生孤独。可我如今大不从前,未曾算得太明白。”
崔灵仪闻言,把玩玉佩的手不由得一顿,又不动声色地将这玉佩收入了怀中。“这次,可是你算错了,”崔灵仪笑着,回头看向癸娘,“我是一定不会一生孤独的。”
癸娘也笑了:“我本就许久未曾卜算,又灵力衰微,或许,是我错了吧。”
崔灵仪笑得更大声了些,她看着阳光下的癸娘,忽然心中一动,不觉敛了笑容。“癸娘,”她说,“我总觉得,我与你很有缘。”
“哦?”癸娘只轻轻应了一声。
“嗯。”崔灵仪也不再多说,只是悄悄望着癸娘。和煦阳光下的癸娘是如此美丽,让人根本移不开眼来。而崔灵仪也可在阳光下大胆地欣赏着癸娘的容貌,她知道,癸娘眼盲,她是看不到自己的这些举动的。
想着,崔灵仪又怅然起来:癸娘看不到的,有何止这些呢?
若是癸娘也能看到便好了。癸娘的眼睛,其实生得很漂亮。她想看到癸娘用这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不,也不必注视,只要能看看她便好。她已经很久未曾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放在眼里了。癸娘是她如今唯一的朋友,若真有这个人的话,她希望,会是癸娘。
毕竟两人已是过命的交情。
只可惜,癸娘要么双目无神,要么眼中尽是诡异的黑瞳。她眼里只看得到鬼神,和所谓的灵气,从没有她这个具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