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马鞭指向被殷南辖制在马上的张供奉:“陛下敕使在此,众将士拿出本事,让敕使知道,宽州没有冗兵!”
士兵方才只是安静,经了莫聆风这一嗓子,陡然生出一股锐气,盯住张供奉,齐声大喊:“是!”
这一阵浪潮,险些将张供奉掀翻下去。
莫聆风高举马鞭:“一个首级,赏银三两,得胜归来,每营犒赏三百两,黄酒百斤、黄羊一只!”
不等士兵欢呼,她立刻下达军令:“城头士兵退出女墙垛口,常龙、种韬领五千步兵上城头,长枪在前,刀手次,弓箭手末,金虏搭云梯登城墙时,再予以痛击。”
“是。”
常龙、种韬各带军旗,调转马头,直奔城头而去。
“盛楠、游牧卿,领五千骑兵在城门处,金虏登城楼时,开门奇袭。”
“是。”
盛、游二人领命离去,莫聆风看向殷南:“殷南、窦兰花,带上敕使,领一百精兵,随我前往三川寨伏击。”
“是。”
莫聆风策马前往中帐,翻身下马,疾步进入中帐,解下披风,穿上铁甲,戴上兜鍪,挎上长刀,便策马前往西城门。
张供奉没有甲胄,骑在马上,听着云梯搭在城墙上“砰砰”直响,冲车攻城槌擂上城门,城门随之震动,原本遥远的杀喊声如雷贯耳,自己却没有盔甲可以抵御,惊的面如土色。
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冷酷的殷南,哆嗦着看向莫聆风:“莫将军……我会向陛下说的……快放我下去……”
莫聆风充耳不闻,一声令下,城门骤然洞开,拒马推翻冲车,将士们飞奔而出,奋力拼杀。
城头之上,不断有人砸落在地,发出惊人惨叫,盛楠、游牧卿所领骑兵横冲直撞,杀个出其不意,莫聆风这一支精兵却趁乱往西,向三川寨方向奔去。
冷风夹杂着城楼上落下来的油火,毫无目的地肆虐,刀枪无眼,一根弩箭不知从何方射来,贴着张供奉头顶擦过,击飞他头上幞头,发髻瞬间散乱,头皮一阵剧痛,血沿着额头,滑落到他鼻尖。
第372章 伏击
张供奉被这一副惨象惊住,自己头皮上的伤变得微不足道,他呆呆坐在马上,看着眼前景象忽然变化。
尸山血海被抛在脑后,厮杀声也遥远模糊,雪地被金虏的战马踏过,露出底下黄沙和粗粝石块,远望能看到横山,雪峰连绵不绝,下方岩石裸露,道路在纵横的沟壑中越发显得狭窄泥泞,一只鹰张着双翅,在空中翱翔,虎视眈眈盯着过路人,一百精兵激起一阵狂风,鹰也无动于衷。
金乌西坠,严寒之上再添一层阴冷,天色转瞬森然,鹰归巢离去,天地收声,只剩下马蹄声震动如雷,打破这片残忍寂静。
张供奉如受到酷刑,又冷又累,不知何时会停下,只看到莫聆风背影,一头撞进了黑暗里。
一个时辰后,莫聆风猛地勒马,战马人立,放声嘶鸣,喷出一团团白气。
她滚鞍下马,身后精兵也随之动作,殷南下马后,见张供奉骑在马上,纹丝不动,伸手抓住他腰间丝绦,用力往下一拽。
张供奉猝不及防,从马上摔的五体投地,浑身肉疼,痛呼一声后,蠕动着想要爬起来。
殷南力大无穷,弯腰伸手,单手拎着他的后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四周已经是一片黑暗,无人开口,连战马在嘶鸣后都不再发出声音,张供奉的喘息声格外响亮,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莫聆风喊道:“设伏!”
这里是前往三川寨必经之路,四周足以设伏。
精兵立刻动作,有人驱赶战马,远离此处,其余人齐齐躲入沟壑中,天光微弱,让这些黑影越发模糊。
最后的声音是刀出鞘的声音。
雪毫无预兆落下,悄无声息,很快就在张供奉头顶堆积,他用没有什么知觉的手拍打头上积雪,脱掉鹤氅,罩在头上,缩成一团,哆嗦不止,牙齿都开始打颤,暗自庆幸在侯家时没有脱下这件御寒衣物。
他在雪光下眯起眼睛,看着伏在沟壑中的士兵被埋成雪人,那个高高在上、被莫千澜捧在手心娇养的莫聆风,竟也能忍受这种苦楚。
两刻钟后,马蹄声打破了寂静,金虏奇袭不成,并不恋战,风驰电掣往三川寨疾驰,马蹄扬起积雪,在纷纷大雪中,奋战过后的金虏满身血腥气,携刀带弓,背负伤兵,旗帜未倒,还有近一千人马,要前往三川寨。
张供奉猛地屏住呼吸,瞪大双眼,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呼吸困难,马蹄声由远及近,排山倒海而来,近到那旌旗招展声就在耳边。
莫家军未动。
张供奉心头狂跳,看着铁蹄在自己前方高高扬起,踏起的冰雪碎屑成为锋利刀刃,打向藏起来的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