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嗯”了一声,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仰头后靠,忽然道:“你的烧伤都好了吗?”
邬瑾脑中“嗡”的一声,原本如同深渊般的心,忽然被这一股野风惊起万丈波涛。
他定不下神来,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看着莫聆风。
莫聆风回信很少,他将信掰开揉碎,不知看了多少遍,信中心意,他自以为知之甚详,却未曾想到,他所知晓的,只是莫聆风所倾注的一点皮毛。
这一句面对面的关心,才是她烈火般的真心,她从蛛丝马迹中看破真相,同时挣破人为的、天造的束缚,屈服于真心,将其血淋淋、不加掩饰的送到自己面前。
此心触之滚烫,必须捧在掌中,万千珍视。
邬瑾多年以来所受的礼教,对圣人的敬畏,以圣人之德对自己的约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心甘情愿落入莫聆风的天罗地网,让她成为自己一生所求、三生执念,任凭她驾驭自己的灵魂和人生。
他猛地起身,跨过火盆,弯腰俯身,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紧紧抓住莫聆风的手,一手伸向她的脸颊,向后、向下,扣上她的后脖颈,吻上她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触碰,他浅尝辄止,微微松开手,鼻尖碰着莫聆风鼻尖,两人气息滚烫灼热,交织在一起,于是他再一次收紧了手上力度,低下头去。
添进火盆中的新炭“毕剥”之声不断,火势熊熊,屋中温暖如春,屋外流风回雪,铺天盖地,在这一刻,遮住了俗世。
铜壶中滴漏却不肯做任何停留,发出无情“滴答”之声,任凭光阴流逝。
第242章 傻
孤雁之声,惊动了屋中人。
邬瑾一条腿屈膝,一条腿跪地,伸手摩挲莫聆风脸上冻伤。
火光之下,人影交叠,雪影自窗纸上不断坠落,寒风从缝隙往里钻,吹散满室炭气,只留幽香。
邬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幽香是从莫聆风衣带上传来,四季之花,依次绽放在他心上。
他低声道:“只伤了后背,已经大好。”
莫聆风凶巴巴地问:“放火的人呢?”
邬瑾笑道:“在御史台狱里。”
他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松开手起身,一边去开门,一边道:“吃点东西。”
脚店离通判府衙不远,常有喝夜酒的人在,店内吃食简单,胜在都是备好的,一要就有。
伙计随着老仆和殷南送来五个食盒,殷南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抓着一个大肉包,跨过门槛时,将剩下那一点塞进嘴里,顺势打了个嗝。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吃了整整一屉猪肉包子,噎的直翻白眼,撑的脑袋发晕,原本感觉自己是四处漏风,空空荡荡,现在填的满满当当,只差从喉咙里往外溢。
“姑......嗝......娘,热水得......嗝......”
邬瑾截住了她无尽的饱嗝:“知道了。”
他走到门边,示意伙计和老仆将食盒放下,让老仆和伙计出去等热水来,自己来回两趟,拎着食盒进屋。
揭开食盒盖子,他将羊肉汤糊、糖干炉、羊杂、罐焖肉、肘子,一壶花蜜水摆放在桌上,给莫聆风放置碗筷。
殷南对着这一桌菜垂涎三尺,奈何自己几乎淹死在包子的浪潮里,肚子里一丝缝隙都没有,对此有心无力,只能坐在莫聆风身后干看着。
邬瑾给莫聆风舀一碗羊肉汤糊:“尝尝,里面放着醪糟。”
莫聆风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点了点头,端起碗喝了一碗,邬瑾又递给她一个饼:“糖干炉,我本来要寄给你,没想到这饼不禁放,一凉,里面的糖就冻在一起,皮也变味。”
莫聆风听到“糖”字,立刻两眼放光,连忙咬一口,果然香甜酥脆,感觉还没怎么吃,这块饼就下了肚。
邬瑾右手拿筷子,给她夹一筷子蒸肉,左手拿勺子,给她舀一勺羊杂汤,两只手互不相让,争先恐后要放到碗里去,这两样却又不能放在一起——蒸肉上挂满了糊,进了汤里就会变味道。
他一时无措起来,最后还是莫聆风弯腰,从他筷子上叨走蒸肉,将碗伸过去,让他把羊杂汤放到碗里。
殷南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同时打了个饱嗝,暗道:“这样的傻子也能考中状元?亡国之兆!”
邬瑾承受了这个硕大的白眼,清了清嗓子,对殷南道:“隔间有榻,你去歇一歇。”
殷南也感觉此处太热,不知是炭火烧的太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自己呆在这里,左右不适,干脆起身,去隔间闭目养神。
这一路,她的睡眠都是一段一段,零零散散的,哪怕在小憩之时,也时刻醒着神,此时她怀胎似的怀着满肚子包子上了榻,两眼一闭,还没来得及盖点东西,就睡了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