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南不远不近跟随在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莫聆风挨着程夫人,低声道:“嫂嫂,出什么事了?”
程夫人眼圈一红,挽着她的胳膊出了园子:“方才石远来了一趟,说湖州丁家来了不少人,等打女婿的时候,要对着老三下死手。”
说到后头,她不由地咬了牙,话里带着颤音。
石家和许家沾亲带故,石远今日分身乏术,先在许家帮忙,再跟着亲迎的队伍来程家。
湖州丁家做为许夫人的娘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来了不少年轻的男女。
这些人深知许惠然和离是拿了丁家把柄,若是许惠然孤独终老,此事便罢了,怎料她竟然会再嫁,而且嫁的这般好。
年轻气盛的丁家人,便要借着打女婿的机会,对程廷下狠手——程廷一行前去迎亲,只能挨打躲避,不能还手,纵然打出个三长两短,丁家一走了之,承受程家怒火的便是许家,以及许惠然。
石远无意中探听了此事,立刻打发了小厮来报信。
程夫人出了垂花门,刚要找小厮去报程泰山,却见程廷大步流星跑了过来:“阿娘,什么时辰了?”
他欢喜到了笨拙的地步,傻气和喜气一起往外冒,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程夫人身后的嬷嬷连忙去看了时辰,回来道:“三爷,巳时过半了。”
程廷垂头丧气地往前头走:“怎么才过半,怎么午时才是吉时?”
程夫人叫住程廷的尾巴胖大海:“你去把家里健壮的下人都叫出来,叫他们……”
话未说完,程家大姐已经赶了出来,打断程夫人:“阿娘,哪有打发下人去亲迎的,也别叫爹知道了,前头都是些人精,爹但凡露出一点异样来,都会叫人看破,这传出去,对我们两家都是丑事!”
她对着大海一挥手:“跟着你们三爷去,别让他高兴地掉沟里。”
大海察言观色,隐约猜出事情不妙,连忙奔向他的三爷——看三爷那副不值钱的样子,要是事不成了,恐怕得当场厥过去。
程家大姐转身对程夫人道:“二姐儿一个人撑不住场面,您进去吧,我这就叫老越找几个练过功夫的朋友来,护着老三闯进去。”
程夫人已经让丁家气的昏了头,此时听了女儿的话,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要回后头去招待女眷。
正在此时,莫聆风忽然道:“我领着殷南去。”
她回头对着殷南招手:“殷南是个练家子,对付几个无赖不在话下。”
殷南走上前来,目光冷酷,面无表情,仿佛灵魂和这里的喜庆有隔阂。
莫聆风对程夫人道:“嫂嫂给我们找两身衣裳,再叫我的嬷嬷到正房去,给我拆了发髻,再做打扮。
程夫人踟蹰道:“你是姑娘家,那些人毛手毛脚……”
莫聆风笑道:“有殷南在,谁能碰着我。”
程家大姐看一眼殷南:“就听聆风的,阿娘,您叫聆风的奶嬷嬷来,她知道尺寸,直接去成衣铺子里买两套长衫回来。”
“好。”程夫人火急火燎往后园子走,一刻钟不到,奶嬷嬷就赶了过来,听闻莫聆风要跟着去亲迎亲,忍不住又唠叨几句。
莫聆风连忙道:“阿婆,我没见过打女婿呢。”
奶嬷嬷想到莫聆风日后也不会出嫁,心里一软,就把劝诫的话收了回去,将莫聆风和殷南的尺寸告知了程家大姐。
程家大姐二话不说,派人去买衣衫,等下人将衣衫送进来时,奶嬷嬷已经将莫聆风的头发换做了男子发髻,脸也擦干净了。
而殷南自己散了丫髻,把身上的利器通通掏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程家大姐看的心惊肉跳,急忙交代:“万万不要能伤人,否则我们有理也变无理了。”
莫聆风点头:“知道。”
主仆二人换了衣裳,殷南又把尖刀等物藏在身上,跟随着莫聆风去了前院。
吉时将至,前院十分热闹,程廷请了二十多个帮手,都是全副武装,要去替程廷挨打。
四岁半的豹奴正缠着他爹,也要去帮三舅舅接舅母,像股糖似的黏在他爹身上,爬上爬下。
他爹撕他不下来,又不敢答应,只得差人去请示程家大姐。
莫聆风随意地走了过去,方才热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一静。
宾客中的刘博玉注意到了这一静,见是莫聆风乔装打扮而来,连忙起身,走到这一群人里头,满面笑意的一拱手:“小将军,许久没见到您了,明日我做东,在裕花街请您喝杯酒水,不知您是否得空?”
他是一张圆脸,五官也随之圆成一片,看着倒是可亲,不知内情的人见了他,顿时就生出亲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