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莫千澜胸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神魂,翻身坐起,爬下床去,坐在绣墩上,悄悄擦干了眼泪,又攥住莫千澜的手,小声道:“哥哥,我听你的。”
哥哥是绝不会害她的。
她坐了许久,直坐到殷北回来,姨娘们重新煎了药,才略动一动,出去填饱肚子。
陪着莫千澜度过略显燥热的一日,她回到长岁居时,天色由青转黛,一层层落了下来,本该有的一轮明月,不知被哪一片云遮住,没了光辉。
她在睡前又吃了两只蜜枣粽,喝了一壶花蜜水,肚子胀的无法入睡,在奶嬷嬷的絮叨之下,独自一人出去赏景。
殷南远远跟在她身上,从不和她并肩而行。
她往花园走,路上起了一丝凉风,拂动她银红色的纱衫,她在暗淡的天光下,看到爬墙的凌霄花整朵整朵坠落在地,落花的声音在暗夜中变得巨大,令人心惊。
路过九思轩院门口时,她仰起头,看向遮天蔽日的古树,树冠在风中发出“哗啦”响声,偶有山鹛聒噪,也不过短短几声就蛰伏下去。
她的脚步声轻如羽毛落地,唯有心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保管好自己的心——真心。
她从九思轩走开了,走到花园里,走到水榭中,大黄狗趴在里面乘凉,她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低声道:“你也老了啊。”
风拨云见月,水面縠纹闪出一片银光,鱼跃出来,“咚”一声又落回水里,大黄狗摆尾摇头,确实已经苍老。
莫聆风低声道:“邬瑾走了,程三也走了。”
大黄狗慢吞吞站起来,舔了舔莫聆风的手。
莫聆风凭栏站了许久,割断了儿女情长,半晌过后,扭头对殷南道:“点灯,叫殷北来。”
殷南领命而去,不过片刻,花园中便涌进来下人,脚步轻而快,将四根高烛台立在水榭四脚,点起常料烛,罩上灯罩,又搬进来桌椅,铺上茶点,在桌上也安放了烛台。
烛油不断滴落,堆满烛台。
殷北很快便走了过来,躬身道:“姑娘。”
风动,烛火动,光影摇曳之中,莫聆风耀眼夺目,锋芒毕露。
她吩咐殷北:“你去做三件事,第一,探清楚谭旋是否已经从堡寨回来,若是归家,是何神情,与知州属官说了什么,第二,取知府衙门鱼鳞册、黄册,入我莫府家库,第三,取转运司库内税簿,入我莫府家库。”
殷北低声道:“其二、其三,盗取后抄录一份,再还回去如何?”
“节外生枝之举,”莫聆风摇头,“给你两个月时间,不择手段去办。”
“是。”
等殷北离去,莫聆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目光睥睨。
她要鱼鳞册、黄册、税簿,要将宽州了如指掌,要收田户,赐佃农,如此才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222章 埋伏
四月十九日一早,殷北前来回话:“谭旋昨夜子时末方归家,归家时,满身酒气,步态虚浮,对等候在府衙的州判和同知说朔河把守森严,高平寨中兵强马壮,有种老将军守候,万无一失。”
莫聆风听了,沉吟半晌,认为可以将此人放到一旁——无论谭旋是否窥探到了堡寨真相,此人会在堡寨中醉酒,都是识时务者,不会如秦方一般耿直。
“派人盯着他,如有异动,立刻报我。”
“是。”
四月十九日子时,知府衙门一位衙役在巡夜时打翻油灯,以至库房失火,州志、鱼鳞册、黄册悉数毁于大火。
四月二十日,莫聆风取了鱼鳞册细看,见宽州大半田地,竟聚于京官手中——王运生贪贿未过三十万贯的根源便在此。
她寻一张纸,将这些田地抄下,交给殷北:“找一些地痞,到这些地上去闹一闹,王运生死了,没有人为他们打点,京官鞭长莫及,自然会卖地,我们再压低价钱,把地拿下来,等到百姓有难时,再还地于民。”
“是。”
四月二十日傍晚,莫聆风回到堡寨。
从这一日起,至五月二十日,整整一个月未曾下雨,五月二十日寅时,转运司因此而失火,火势波及大半个府衙,虽无人伤亡,但无数账薄、文书,都烧成了灰烬。
此时,横山之下,却是狂风大作,草木山石,全都排荡摇动,一钩弯月,掩于漫天风沙之间。
风沙如此势猛,竟一直吹到了横山附近,吹的人难以开口,满眼都是黄沙卷成的漩涡。
莫聆风内穿一身皂色窄袖短衣,银色战甲覆体,腰间挎一把长刀,又插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肩上挂一张弓,背一壶箭,带领骑兵翻蹄亮掌,不畏风沙,向前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