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买了松子、瓜仁、板栗,背回家中,先将板栗剪开,用滚水泡上,忍着烫剥板栗仁。
一边剥,她一边心慌。
无功不受禄,邬瑾在莫府做什么,能得到如此厚待?
她本以为还和从前一样做斋仆,如今看来,恐怕不是。
可她从邬瑾的嘴里问不出来任何话,只能问了莫聆风的喜好,趁着今日中秋,做些松子栗糕让邬瑾给莫聆风送去。
邬瑾开门出来,叫了声“阿娘”,便去打水洗漱,随后去厨房帮着烧火,把板栗煮的极熟,再放糖捣烂。
他添了一根柴火,看到了邬母的忧心忡忡,笑道:“阿娘是不是担心我走错路,做错事?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邬母捞出煮熟的板栗,迟疑道:“我知道你有数,就怕你被这些银子迷了眼睛,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人的眼睛就是这么被迷住的。”
她取出沙糖倒入盆中:“也怕你让老二连累,为了还债,连学业都不顾了。”
邬瑾架上蒸笼:“老二的债,他自己卖饼还,我不帮衬,再说一家人,不说连累的话,多生分。”
他铺上细布:“就算我去了莫府,也不会荒废学业,莫府里也有旬假,放假了我就去州学旁听,再说,我只是去莫府帮忙处理杂务,并不是去闯龙潭虎穴,阿娘放心,如今莫姑娘正是有难处的时候,我不帮她,岂不是忘恩负义。”
邬母把糯米粉和栗子仁拌在一起,失笑道:“什么龙潭虎穴,莫节度使好些了吗?”
“还是那个样子。”
“莫姑娘可怜,本就是个没娘的……”
母子二人合力做出一笼松子栗糕,蒸在那里,邬意闻着香味爬起来,洗了把脸,站在灶膛旁边,对着蒸笼默默地咽口水。
“哥……”他踟蹰着看向烧火的邬瑾,“我——”
他扭头看了看门口,见邬母去帮邬父的忙了,才低声道:“哥,今天我呆在铺子里帮忙行不行?”
他赶紧给自己做保证:“我不是怕累,就是现在都没什么人买饼,一笼饼要跑大半个宽州城,今天又是中秋……”
邬瑾点头:“好,橱子里有小饼,你包三块,带去饼铺分着吃。”
邬意一听说有小饼,眼睛立刻放了光,还没见着饼,嘴里就已经馋的咂砸有声——夜里他睡的沉,并不知道殷北来送了小饼,否则半夜都要起来偷吃一块。
奔向矮橱,他打开柜门,立刻见到里面有个精美的食盒,揭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块小酥饼,圆圆滚滚,油润金黄:“哥,是程三爷家里送的吗?”
“不是,是莫姑娘送的。”
邬意取出来三块包好,关上橱门,走到灶膛边,按捺不住,打开纸包,取出一块小饼送到嘴边,小小地张了嘴,咬下一口,然后放了回去。
“好吃!莫节度使还没好吗?”
“没有。”
“莫姑娘真可怜,”邬意回味无穷,一嗦手指头,大发感慨,“还是没有咱们可怜,莫姑娘有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花都花不完,有银子就不可怜。”
他把放回去的饼拿起来又吃一口,同时鼻子里还闻到了松子栗糕的香气,但是邬瑾不发话,他就不敢吃,只能吸溜着口水站在一边。
邬瑾没有理会他的感慨,揭开锅盖,拿筷子戳了一个,见是蒸透了,就弯腰抽出两根柴去,只留下一根小柴,微微的在灶膛里燃着,起身去矮橱里拎出食盒,把里面的小饼一个个捡出来,放在碗中。
擦洗干净食盒,他铺上油纸,趁热将松子栗糕捡进去,又把筷子戳了个洞的那一块夹出来给邬意。
邬意烫的在手中颠来倒去,趁热一口咬下大半:“好吃,要给谁送去?”
邬瑾盖上食盒:“莫姑娘。”
“哦,我知道了,回礼。”邬意一边吃,一边看着邬瑾火急火燎地换衣裳,脑袋上的幞头还歪着,就来提食盒。
他伸手指了指脑袋:“哥,歪了。”
邬瑾赶紧扶正,提起食盒就走,走的脚后跟打着后脑勺,不过片刻就出门不见了踪影。
邬意看了,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难道还怕松子栗糕凉了?
邬瑾一路不停,敲响角门时,额头微微见了汗。
门迅速开了,角门值更的门子平日里见了他,要么说“今儿天好”,要么说“又下雨”,笑呵呵的很不拿邬瑾当外人,然而今天开门见了邬瑾,不苟言笑,深深躬着腰,恨不能四脚着地,将他迎进去。
“邬少爷来了。”
邬瑾心中诧异,但没多问,急急往里走,一走就走到后花园里去了。
后花园中,山鹛跳来跳去,聒噪啼鸣,聚在树梢上,丝毫不怕人,小径上打扫的下人看到邬瑾前来,也恭谨地退让至一旁,深深弯着腰,让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