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这句话来。
容浚吩咐宫人看好顾清后, 立刻走了出去。他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伤害阿奈母子, 让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而是让她好好吃饭, 好好活着, 好好地陪在他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郭仪, 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
“无他。”郭仪缓缓道, “只需要让奴才与阿拾单独谈一次, 她定然会好起来。”
“你可知她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不吃不喝, 不听不看,就连阿奈母子的生死都已不管不顾, 你凭什么认为一次谈话就能让她好起来?”容浚声音宛若冬日寒霜,“郭仪,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请陛下让奴才试一试,若不能做到,奴才任由陛下处置。”
其实容浚早就已经别无选择,于是点头应允,或许郭仪真的是他留住容拾唯一的希望。
郭仪走进了顾清的寝殿,原本守着她的宫人早就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床榻前,只见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憔悴不堪,整个人已经瘦骨嶙峋,早就没有昔日在边关时作为将军的英气和神采,他的心宛若被刺进了一把利刃,疼!
“阿拾。”他缓缓蹲下,疼惜地看着她早就不成样的脸颊,低声道,“你我相识多年,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并不像他们说的那般已经失了心智,相反你很清醒,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得见。”
顾清躺在床上,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郭仪自顾自地说道,“记得第一次见你时,那天风大雪大,极冷。你在天香居门口,与一条狼狗夺食。那时你六岁,大概是因为长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缘故吧,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就那么大一个小不点儿,却敢跟一条又大又凶猛的狼狗夺食,哪怕浑身是伤都未曾放手,愣是把那条狼狗给耗得筋疲力尽。”
“我当时就忍不住想,这个小乞丐的求生欲和韧性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后来是我亲自送的你去十三堂,你果然成了那里最优秀的杀手之一。”
“再后来,陛下带着你去了边关。在那里,你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很多时候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
“阿拾,别人或许想不明白,可你定然知道,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如此,为何你还不爱惜自己这条多次死里逃生的性命?”
“你知道吗?在我的心目中,你从来都是坚韧英气的女子,而不是那些为了一个男人就能寻死觅活的寻常女子。”
“我相信,当初苏澈爱上的,一定不是现在的你,而是那个让人敬仰的女将军。”
饶是郭仪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顾清仍是毫无反应。
郭仪冷笑了一声,“阿拾,逃避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你现在这副模样,真让我瞧不起。”
“其实陛下从未真正想过要阿奈母子、杨玉和和我的性命,可你现在这样做,是在逼迫他对我们动手。我们都心甘情愿为你去死,若这是你要的终结的话。”
“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真的甘心么?”
“不甘心又如何?”顾清终于睁开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如今内力尽失,就连这永宁殿都出不去,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座囚笼里。我欠苏澈太多,就连替他报仇都做不到,实在是可悲至极。至于自由,那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这辈子,就只是个笑话。”
“我从为想过让你们为我而死,所以其实刚才你不出现我还是会为了阿奈母子而妥协。可是郭仪,我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很自私,可我真的想终结自己这个笑话。”
“由我起,由我终,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我认识的那个阿拾,哪怕身处逆境也绝不会放弃,撑不住也会一直撑下去。”郭仪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世上报仇的方式千千万,并不只有武力解决这一个办法。阿拾,你那么聪明,只要静下心来,如何会想不到报仇的办法?”
“至于自由……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阿拾,就算你听不进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但想一想苏澈,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下去,能够带着他所有的期盼活下去。”
顾清早就心如死灰,但在郭仪提到那一句“世上报仇的方式千千万”时突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