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以后, 看了一眼中午他碗里剩下的饺子。
他吃的时候很注意，夹到外面才放嘴巴里，不脏，当时他就想留一半给皮皮。
这事不能瞒着小玉。
他进屋小声说：“小玉，我想给皮皮送半碗饺子。”
小姨没吭声，那是她爹她哥她弟还有嘉月没吃给她补身子的, 她家跟张家人不来往，死也不来往, 皮皮是可怜，可是谁不可怜？她死掉的孩子更可怜。
小姨夫硬着头皮说：“我想谢谢大嫂，那天你小月子去医院就她家把车子借给我，我给娘下跪娘没借我，说见血晦气不愿意借，我问了好几个人只有大嫂借我。”
“你哪来的爹娘，以后死都不要去找他们，至于你说的皮皮妈……”
小姨果然跟佟嘉月是亲姨甥，叫法都是一样的，她不叫大嫂，叫皮皮妈。
“至于皮皮妈，有仇咱记着，有恩咱也还，你想送就去送吧，送完就跟以前一样，锅里还有鸡肉没有？你夹两块一起送去，多送点咱不亏心。”
小姨夫没有夹鸡肉，老丈人家给的东西是为了给小玉补身子，那就只给小玉吃，他不吃也不送给别人，二舅哥盛的饺子，他嘴巴里省下一半送给皮皮。
不抢小玉嘴里的，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哎呦，给皮皮送东西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和好了？”
那可不敢这么说！
小姨夫吓得不行，唯恐传到媳妇耳朵里，使劲摇头，说：“没有，就是谢谢，谢谢借车子给我们。”
“哈哈，你们这家人真怪，谢谢谁啊，你连大嫂都不喊拉？”
其实以前是喊的，他们这些兄弟结婚之前都喊嫂子，但是结婚之后就都不喊了，也不来往了，媳妇恨公婆恨嫂子，他们兄弟没有理由恨。
骗婚他们也参与了，为了说上媳妇，他们确实骗婚了。
皮皮妈没在家，皮皮从屋里探出头，看见自己小叔，嗦着手指头不说话。
“皮皮过来，把这个吃了。”
皮皮中午刚挨过打，现在不敢，扭头跑屋里不出来了。
小姨夫直接进灶屋，找了一个碗倒碗里。
“皮皮你记得吃。”
皮皮不敢吃，也不敢跟他说话。
皮皮妈在地里锄地，她男人不在家，只能她自己刨，刨完地才能种下一茬，她一个人干的慢，天黑透才往家走。
没进家门就听见村里人说：“皮皮妈，七里过来给你们送了半碗饺子，我以为你们和好了，结果你不知道他摇头摇的可快了，说是还人情，你借他驾车子。”
皮皮妈没回答，笑的有一点点尴尬，转身回家。
“哎，咋走了呀，要我说你也真是胆大，你男人还在矿上呢，你就敢把驾车子借给小月子的人，你也不怕冲撞了你男人出事。”
皮皮妈这次生气了！面无表情瞪着眼睛说道：“你咋说我都行，你不能诅咒我们家皮皮爸，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跟我有啥关系，你自己借车子给七里欺媳妇，你自己方的，跟我有啥关系，想讹我门都没有。”
皮皮冲出来，大声喊：“不许欺负我妈！”
他爸不在家，他就是家里的男人，谁也不能欺负他妈。
另外有人说：“呦，皮皮，吃了饺子就是不一样，嗓门大的不得了，我问你，你那饺子咋不孝顺你奶奶？”
皮皮呸了一声，他才没有奶呢，他也没有爷！
张嘴开始唱儿歌：“我奶家的水招小鬼，我奶家的粪吃香她的嘴，洗脚的水煮稀饭，擦屁股的纸当干饭。”
村里好多小孩都会这首骂人的儿歌，只有皮皮和他的堂兄弟们唱的最欢，也只有他们唱完不被自己爸妈收拾。
这跟笑话一样，大家一听就笑。
大家一笑，皮皮更起劲了，又唱：“我奶家的厕所没有灯，尿尿掉进马屎坑，马屎坑里有宝贝，我奶我爷捞个三天三夜不出来，哎！不出来，就是不出来，三天三夜不出来！”
“皮皮，还有没有？再唱一个。”
当然有了！
没有爷可以编！
“我奶爬出马屎坑，一瘸一拐去城东，城东医院治不好，两腿一蹬死翘翘。”
大家哄堂大笑。
皮皮妈听不下去，拎着皮皮的衣服把他拎回家。
“以后别唱啥死翘翘的，你是小孩子，以后别说咒人的话，说习惯了改不掉，人家说你没教养。”
皮皮点点头，小手捂着嘴巴偷偷笑了，不能唱死翘翘，也就是说前面两段能唱喽？
他就要唱，他长大了，他知道谁好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