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聿白家里从来没有过吃饭夹菜给其他人的习惯，小时候家里分餐制，保姆做好饭分好餐，谁有空谁先吃，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少之又少，从来没有这么温情的时候，也没人这样对待过他。
两位师傅争着将碗里的鸡腿夹到夏小满碗里：“十八啊，吃多点。”
小满再夹回去，但他只能夹回到桌上的空碗中，“我不喜欢吃鸡腿，从小就不喜欢，你们自己夹去吃。”
周聿白看着，夹起一只鸡翅放进小满碗中：“吃鸡翅，不喜欢也得吃。”
这次夏小满没有拒绝，“这么霸道的吗？我吃还不行吗？”
他装的委委屈屈，逗得两位师傅直笑。
周聿白问出困扰他几天的问题：“看不见是怎么夹菜的？”
夏小满示范给他看：“还记得我说过的距离感吗？我坐的位置伸手到菜盘，刚好手臂半弯曲，所以刚刚我只能把鸡腿夹回中间的碗里，因为我不知道师傅们的碗距离在哪，没有手感。”
“能治吗？”
周聿白这句一出，桌上静下来，冯师傅叹着气：“都是我的错，那年我捡到十八的时候，十八的眼睛还是能看见的，我没有带他去正规大医院，被小诊所误了。”
“师傅，怎么能怪你呢，你要是没捡我，我说不定早饿死病死了，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美景看过，花看过，太阳看过，你们我也见过，没什么遗憾啦。”
“怎么会没遗憾呢？你的人生还长，以后你会遇到你的爱人，你都没办法看到他的脸，无法知道他的模样。”
小满轻松的安慰师傅：“没关系的师傅，我只想着陪你们过一辈子，我不需要别人爱我，快吃啊，鸡汤凉了不好喝了。”
周聿白懊恼自己说错话，在饭后给魏铎打去电话：“阿铎，帮个忙，你去查查国内有哪些教授擅长治疗视网膜色素变性眼病的。”
魏铎脚步匆匆：“不是说最近不联系吗？怎么这时候联系我？我可能被盯上了。”
“没事，找来也没事，我等着他们，我刚说的，尽快”
“眼睛，谁的眼睛？你眼睛不舒服？”
“不是我，”停顿几秒，周聿白似乎在想他与夏小满的关系，“一个朋友，他的眼睛看不见，找最权威的医生给他看看。”
“好，我去办，你多加小心。”
“嗯，注意安全。”
“阿聿，”刚要挂电话，魏铎又叫他：“你妹妹找了我好几次，她不相信你死了。”
“暂时不要告诉她，等时机成熟我会联系她。”
“好，阿姨有跟你联络吗？我听说她还在国外度假。”
“没有，她不知道也好。”
周聿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夏小满忙碌，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背着师傅们脸上失落的表情才敢显现出来，周聿白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洗。”
“好吧，让你干点活儿你心里好受点。”
“为什么？”
“你会觉得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会自责，让你干点活你能睡个好觉。”
他通透的像一块水润的玉，上天大概是见不得他太完美夺去他的看世界的权利，“对不起，我不该在师傅们面前提你的眼睛。”
“没事，师傅们也早就接受了，师傅给我取名小满，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夏小满的世界里，月亮破了一个洞，太阳涂上黑色油漆，可夏小满的世界里依旧有花香，有鸟语，有亲人，有朋友。
周聿白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补了句：“不知道。”
“师傅希望我在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时也能够保持平静、积极的心态，凡事不必过分追求完美，只要达到一定的标准就可以了，就像现在，我活着，能养活自己，有师傅，有朋友，这样已经够了。”
停顿几秒，夏小满轻轻叹息：“好吧，也有遗憾，遗憾的是我的眼睛发病太快，我还没看过海，没看过鲸鱼，没看过很多想看的事物，不能看师傅们日渐苍老的脸，看不到朋友们的笑容，也看不到你长什么样。”
前面说的略显沉重，夏小满调整语气，尽量说地轻松：“万一哪天你跑了，我找谁要钱去？”
周聿白洗好碗，站在夏小满面前，“你想知道我的脸长什么样吗？”
“我想你一定长得很好看。”
周聿白笑道：“为什么？”
“今天买衣服的时候她们在说悄悄话，说来了个超帅的男生，比明星还要帅。”
“他们说的是你。”
夏小满睁大看不见的眼睛：“逗我的吧？”
“没有逗你，没人说过你长的好看吗？”
夏小满想了想，“有吧，我十几岁的时候跟师傅经过一家盲人按摩店，店主其实是个正常人，他的妻子是盲人，儿子也是盲人，店主假装盲人跟着家人一起经营按摩店，他找到我师傅，劝师傅让我学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