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金口玉言,这婚已赐下,再更改,难免落人口舌,而且除了谢家,放眼朝廷,要在勋贵之间再寻个满意的太子妃人选,也不是件易事。
“宴卿,这事不急,好歹咱们先听听那混账小子怎么说。”皇上安抚道。
清河王扶着皇上坐下,二人看着彼此已发白的两鬓,不由地都叹起了气。
没过多久,有太监进来传报,说是太子求见。
皇上与清河王一同往外瞧去,却见太子毫无愧疚,反面带喜色地走进大殿,二人相顾无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父皇。”顾陵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眉头一皱,也不叫他起来,只道:“你可知错。”
顾陵镇定地道:“昨晚在漱雪园,儿一时鲁莽,伤了宣阳郡主,儿自会向宣阳郡主道歉。”
说着,顾陵又向清河王躬身一拜:“请王爷见谅。”
清河王不曾想太子认错态度这般好,一时间火气是消了大半,赶紧起身向他回了一礼:“太子折煞老臣了。”
皇上微微点了一首:“你还知道错,证明还有救。瑶瑶是个姑娘家,即将成为你的太子妃,你身为男儿,又是太子,心胸理应宽广,从今以后,朕不想再听见你与她不和的消息。”
顾陵低首道:“父皇当年是给儿和谁订的婚?”
这话问得莫名奇妙,皇上心里不免恼火,却听见顾陵又道:“父皇是想让儿娶思懿皇后的亲侄女,儿这些年来唯一想娶的人恰恰也只有思懿皇后的亲侄女一人,儿从未违背过父皇的旨意。”
皇上和清河王听得一头雾水。
顾陵从袖中拿出了姜嬛交给他的金镯子,递到清河王面前道:“清河王,可还记得这个镯子?”
清河王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亡妻当年留给女儿的遗物,不解道:“瑶瑶的手镯怎么在殿下手里?”
顾陵摇头道:“这不是宣阳郡主的,是姜嬛的。清河王应该记得,十六年前,清河王妃到观音庙上香时,忽逢暴雨,受了惊吓,以致在庙里生下了不足月的小郡主。”
这件事,他自然是记得的,他还记得王妃跟他说过,当时和她一同生产的还有一个女人。那镯子本是一对,她想着和那女人和女人的孩子也是有缘,便把其中一个送给了女人的孩子。
他记得那个女人也是生了个女儿。太子说这镯子是姜嬛的,那姜嬛便是那个女人生的女儿了。
“姜嬛……”清河王拿过顾陵手中的镯子,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姜嬛的脸。
半晌,他的双唇颤抖了起来,连拿着镯子的手也不可控制地颤动着,两眼瞪得老大,他望向顾陵,似乎是想从他那寻到答案。
顾陵向他点了一首,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清河王一下子老泪纵横。
皇上见状,赶紧离了座位,扶住清河王道:“宴卿,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清河王连连感叹。
他疼了十六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他的亲生女儿,竟与太子一样流落民间,而太子流落民间之时,又恰巧遇见了她。
这到底让他如何面对……
顾陵趁机出去,把候在殿外的姜嬛带了进来。
姜嬛不明白顾陵入宫,为何非得带上她,也不明白,他适才为何要一个人进去,把她丢在殿外。
皇宫这么大,这么陌生,四周的守卫又那么森严,她站在那,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害怕。
“小嬛儿,别怕,进去后,你先站在那便是。”顾陵在她耳边温声叮嘱。
姜嬛进了大殿后,便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殿上是一片出奇的寂静。
良久后,她感觉有个人快步走向了她,似是拼尽了一生的力气般唤了她一声“芸儿”。
姜嬛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但看衣着,她知道他是皇上。
“父皇,她是嬛儿,是你给儿臣订下的太子妃。”
皇上沉浸在震撼之中,一时间完全无法醒过神来,直至清河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皇上,已经过去四十四年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落下了两行泪……
*
离开勤政殿时,日已上三竿,太阳光正烈,姜嬛抬首望了望高高的苍穹,一时之间竟恍如隔世。
她进那扇门前,还只是个位卑人轻的民女,出这扇门后,却成了清河王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
皇上还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说要封她做郡主,不管她有什么愿望,他都能满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