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思懿皇后死得早,却不知道她怎么去的。
皇后道:“思懿皇后在家时,是老清河王最疼爱的女儿。母后生得晚,没有见过她,但听人谈起,都说那是个十分明艳美丽的女子。你父皇与思懿皇后自幼相识,一心想娶她为妻,可那时他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也无心去争储,在先皇和众臣眼中不过可有可无。当时二皇子肃王也想娶思懿皇后,肃王母妃出身高贵,肃王在朝中又势大,老清河王自然更想把女儿嫁给他。”
“可思懿皇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肃王,还说要嫁就嫁给你父皇。肃王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事,情伤之下竟怨起你父皇横刀夺爱,派人在你父皇的茶水里下毒。谁也没想到,你父皇没有喝下那杯毒茶,反被不明真相的思懿皇后喝了。当时是冬天,外边下着大雪,你父皇发了疯一样,抱着她的遗体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后来,他更是请旨,求先皇允许他与思懿皇后完婚。”
顾陵听到这,不禁哑然:“思懿皇后那时不是已经去了吗?”
皇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顾陵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冥婚。
冥婚一般是死人与死人相配,活人娶死人,简直是惊世骇俗,更何况他父皇当时是个皇子,难怪宫里的人都不敢提起这事。
“因着这事,你父皇开始争储,也因这事,清河王一族彻底与肃王一派对立,不下三年间,在朝中炙手可热的肃王一派便被连根拔起,又过了两年,先皇大行,你父皇登上了大宝。”
“他那时很年轻,才二十三岁,后宫空虚,朝中自然有不少大臣催他娶后纳妃,可他一概不理。他追封思懿皇后,每日守着她留下的遗物过活。太后,长公主,各位皇叔重臣都劝过他,但谁也劝不动,大家都知道他对思懿皇后的感情,也不敢在他面前多提,以为只要再过些年,时间长了,你父皇自然也看开了。”
“然后等呀等呀,一晃眼十五年都过去了……你父皇头上都开始冒出一两根白发了,他还是守着思懿皇后留下的那些东西,偌大的后宫一个妃子也没有。”
“眼瞧着你父皇都快四十岁了,还一无所出,大臣们一年比一年焦急,一年比一年忧心,最后还是清河王找你父皇谈了一整夜,你父皇才终于愿意选秀,我进宫那一年,你父皇已经三十九岁了,距离思懿皇后去世已有二十二年。”
难怪他今年才二十岁,但他父皇已六十出头,他一直不明白他父皇明明年少登基,为何会那么多年无所出,直至四十岁后,才得了他和萧晟两个孩子,子嗣出奇的稀薄,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皇后说到这,声音颤抖,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半晌后,方又叹道:“二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二年,如果他不是皇帝,得有后人继承江山,或许他真能守一辈子。”
顾陵从不知他父皇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可他的深情对于自身而言是折磨,对他母后而言则是薄情。
他自回宫后,极少看见他父皇来找他母后,他们见面时一个沉默,一个寡言,根本不似寻常夫妻,他还以为他母后年华不再,失宠了。不曾想,她是从未得过宠。
在他父皇的眼里,不管是她母后,还是秦王的生母许贵妃,都只是为皇家绵延皇嗣的工具。
顾陵心疼地看着皇后道:“母后怨父皇吗?”
皇后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怔,半晌,方淡淡笑道“他是君,我是臣,哪有臣子埋怨君上的。母后十八岁进宫时,便知自己这一生的使命是什么,这天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担的事。”
皇后说到这,摸了摸顾陵的脑袋道:“母后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父皇他不仅仅是你父皇,他也是你的君。与谢家结亲,源于你父皇散不开的心结,你娶了思懿皇后的侄女,生下的孩子便会是萧谢两家的共同血脉。你父皇想以这样的方式,补偿思懿皇后,让自己离思懿皇后更近一些。”
“而且清河王一族……当时肃王那般风头无两,在清河王一族的打压下,都能说散就散,清河王誓死效忠你父皇,虽有别的考量,但也是因着思懿皇后的临终所托。所以昱儿,你知道你若退了他家女儿的婚,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