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心下大呼不好,一把推开了门。
姜子承望着突然出现的姜嬛,把碎碗片悄悄地丢到了脚下。
他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笑了笑道:“嬛嬛怎么来了?”
那一日,姜嬛被掳走时,姜子承趴在马车上追了许久。当时他半个身子都在车下,只有两手死死地掰在马车的车尾处,与其说是追,不如说是被马车拉着拖行。
温颜安在后边声嘶力竭地喊他放手,他也知自己此举如同螳臂当车。但他一想到车上待着的人是他唯一的妹妹,这群人不知会把她带到何处,她又会遭受些什么,他就觉得就算赔上他一条命,他也绝不可以放手。
黑衣人见他如此执拗,提刀砍向了他的左手。
姜子承吃痛,最终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他虽捡回了一条命,侥幸保住了左手。但一路上看了十来位大夫,都说左手筋骨已断,无痊愈可能,如此一来,同残废无异。
姜子承素来心高气傲,可以接受自己为救姜嬛而死,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残疾的事实。因此他的内心异常苦闷,是以脾气也愈发暴躁。唯有在姜嬛面前,他才会强颜欢笑。因为他不想姜嬛有负罪感。
但他的这些心思,姜嬛岂会不知。他越是如此,姜嬛心里便越是难过。
她看着姜子承脸上那苍白的笑,从怀中掏出了帕子,包住了他左手上的伤口道:“哥哥,京城里名医遍地,一定会有大夫能治好哥哥的手的。”
姜子承知道适才他自暴自弃的一幕已被姜嬛看见,但仍逞强地解释道:“哥哥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等时日长了,习惯了就好了。左手用不了,还有右手,有右手,照样可以干很多事,也不影响打算盘的。”
姜嬛还没听他讲完,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姜子承有一招双手同时打算盘,帐还算得又准又快的绝活,在临城很为人称道,也一直让姜济引以为荣。他用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话,只能证明他心底是非常在意的。
“嬛嬛不哭,这不是你的错,哥哥从来没怪过你。”姜子承慌了,伸出右手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哄道。
“哥哥,一定还有办法的。”姜嬛忍泪咬唇道。
京城里的名医看不好,那还有宫里的御医。她若让顾陵帮这个忙,顾陵想必是肯的。
想到顾陵,姜嬛心里又浮出了另一缕酸辛。他们一行人昨日黄昏便已到达京城,暂居客栈。她原以为顾陵最迟今天中午就会来看她,谁知她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竟一直都没有等到他。
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姜嬛也无处去打听顾陵的消息,难免胡思乱想,因此昨夜并没有怎么睡,今日神思也有些恍惚。
从姜子承的屋里出来后,姜嬛径直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种时节,人最容易烦闷,更何况,她心里又不舒服,本想吃些冰酪,又怕夜里吃寒凉之物会伤了脾胃,只好闷闷道:“倒杯茶来。”
没一会,倒茶声起,便有人端了一杯茶向她走来。
姜嬛以为是锦葵,看也没看地接过茶来,一边望着窗外的竹影,一边道:“锦葵,你说宫里的御医能不能治好哥哥的手,要是让顾陵帮忙,不知道顾陵肯不肯,毕竟从前,哥哥总是欺负顾陵。”
“你开口,我自然是肯的。”
姜嬛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扭过头来,果是让她见着了日思夜想的一张脸。
顾陵见她要喊,赶紧一指点在了她唇上。
姜嬛会意过来,起身拉过他的手臂,高兴地道:“陵哥哥最好了,那你现在就让御医过来给哥哥治治好不好?”
“这位姑娘,我刚来呀!人家小别胜新婚,你却一看见我,就赶我走,我在你心里这么没地位吗?”顾陵又酸又无奈地抱怨。
姜嬛这才意识到她心急了些,把他拉回来,按到了椅子上,学着他的语气道:“这位公子,本姑娘昨日便已抵达京城,在此处落脚。人家小别胜新婚,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心上人面前,而公子从昨日到今天白天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顾陵听到这话,冤枉地解释道:“我每日都掐着手指等你来,昨天夜里本想偷偷来见你,但我爹来了兴致,非得让我陪他下棋,白日里事务又繁多,实在脱不了身,适才一得空,就赶来看你了,小嬛儿对我这解释可还满意?”
姜嬛见他言之凿凿,微微笑道:“还算满意。”
两人久别重逢,互相打量着对方,四目相对间,又是一笑。
顾陵拉过她的手,把她拥入怀里道:“小嬛儿,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