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手掌一翻,红莲火掐在手心中,被她勾指压缩到极致。
最后看了一眼灵火,将它轻柔地按入丹田中,缓缓用混沌之力炼化。
说来落魄。她身上最后的底牌,便是这一颗破碎的丹田。道女之丹田,也唯有天下至纯,至刚之烈火,方能炼化。
她每走一场杀招,都得先亲手杀掉自己才是。
华丽的仙袍下,烈火焚身,身后长风突起,风声鼓荡起云舒冠冕前彩色玉石,她手臂微抬——
一盏藏青色的结界,展天而落,三个人尽皆被拢入其中。
结界外,诛仙台砸落的天坑依旧冒着苍蓝色的烟雾,洪水退去后的天界阳光朗照。
结界内,却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风雪催折肆虐。
醉烟转身拢入弥落怀中,温柔又软语撒娇;而弥落冷臂搂紧她,却抬眼望向云舒。
她踩在漫天飞絮中。
袍袖裙钗不沾一丝乱雪,面容隐在天光之下,只能依稀见着薄唇弯开一点疏狂的笑意。
风雪之下,我即领域。
创建领域之权能,云舒终于在死前勘破。
她笑的愈发畅快。
垂眸间,风雪落满长睫,只见她绷紧肩颈,随意抬手,一杆暗淡失色的红缨长枪,便横空而出。
残存的神力不足以让云舒做出什么华丽的动作,她只是缓缓持枪,手心斜挑,漫天风雪竟相附着。
生命中最后一次,她为自己而战的!
长戟落点,风雪跟着卷然摇落,苍青色携着纷纷簌白,化作风声咆哮在整座结界。
云舒将长戟抛至于空,以指为号,那杆长枪,便原地化身成亿万道凛冽的寒刃,裹着毁天灭地的力道,往二人面门袭去——
风雪过处,避无可避。
仓惶间,二人粘连在一起的身子被劈开——
鲜血染开冰雪,也化开云舒眉眼间沉沉霜色。
她唇角弧度不变,带着点嘲弄的笑:“原来,你们这些人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弥落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沉郁之色,他捂住负伤的手臂,单手一勾,一折若远霜青空长剑破开苍茫大雪。
剑影过处,泓光四射,青色的光撞上亿万方长戟,也只能堪堪的格挡致命之处。
弥落,当年也是一剑霜寒落九天的绝世人物,如今,他面色狼狈,身上无一不是淋漓血色。
云舒笑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剑。”
天下神兵不多,竟有一把落在此人手中,真是……
而弥落身侧的醉烟便那么好受了,她的法器是一折冰蓝色的鲛纱,哪能抵挡住如烈如长风,吞天蚀日的长戟?
水袖翩飞间,鲛纱被小戟径直灌碎,甚至倒戈相向,呼啸着穿透醉烟身体。
“也是该结束了。”
云舒冷声,挥臂轻抹。于是,长戟便夹着风雪,像雨点一样尽数打去——
万千剑影消失后,本命长戟回归。结界里,落下一场铺天盖地的雪。雪化后,薄薄朗日渗透进来。
光影游曳,苍青色的结界壁上,深深钉上两条血色模糊的影子。
云舒法袍曳地,足间轻点便腾光而起。
她在二条血影前站定,缓缓垂眼。
二人四肢被洞穿,手脚骨头碾碎,丹田处也被用云舒混沌之力寸寸粉碎,压的血色淋漓。
她时间不多了。
却只剩一戟,只能杀掉一人。
至于杀谁。
云舒向来果敢,现下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勾指将断裂的诛邪神剑从丹田中取出,直射入醉烟那双娇美的杏眼。
诛邪乃众剑之首,如今断剑,里面藏着爆裂的罡气也足够让她最好的朋友尝尝黑暗与剧痛的滋味。
周而复始,永不宽恕。
至于弥落,云舒墨眉轻提,挑手而动。
漆黑无色、红缨剥落的长戟,对准残破不堪的血影,直接瞄准心脏,狠狠击去。
只听铮的一声。
寒枪没有如云舒设想的那样,洞穿那人心脏,反而被一道护体青光拂开。
啧,宿命之子?云舒终于落回正眼瞧他。
弥落惨淡的动了动四肢,虽然皮囊被碾碎,鲜血横流间狼狈的厉害,但他仍是笑的狷狂:“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知道的。”
“……”
是的。她知道。
眼底青衣冠冕,虽折磨的不成人形。
只要身为宿命之子的他,没有彻底杀死,修养万年也可回归顶峰。
天下只有她全盛时能杀他。
也怪不得他不容她。
但是。
天界阳光渐盛,漫天雪色化开,也将云舒最后一道琉璃神力融化——
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几近透明,忽然体悟到某种英雄迟暮之悲。
在盛大的光影中。
云舒缓缓闭上眼,慨然以神魂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