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目光一一扫过。
在她右侧坐着的是钟离先生,对面是温迪,优菈坐在小孩儿右边,朝她轻轻眨眼。
云舒笑着应了,平放在膝上的手却不动声色的蜷了蜷,常年出入险地的经历告诉她,愈是看起来平静无波,便愈是暗潮汹涌。
山雨欲来,总有一段蓄势的阶段。
四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碰,俱是明白各自的意思。云舒的视线又拐弯碰了下温迪,反手点了点背上的终末神弓。
温迪摇头,唇角微动,用口型说:“逃出后给我。”
也好,这里人多眼杂,更何况,也不能确定这些酒客到底是不是‘人’。
身处其间最好不贸然动作。
云舒垂下眼,静静的听着左侧一对男女对话。
“优律,老婆,嗝,这酒,真,真好喝。”
叫优律的女子似乎掩了他的酒杯,声音里提着怒气:“宁禄,你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嗝。”男子又吐出一道酒嗝,“老婆,说好了纪念日任我,嗝,任我随意喝的,怎么,又管起我了?”
“宁禄!”女子声音一紧,“喝喝喝,喝不死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好像是夫妻拌嘴?云舒没听出什么异样。
她注意力又转向钟离先生身侧的另一对男女。
“昆恩~我请你喝酒,水果给我打折好不好啊?”
男子拒绝:“不行。贝雅特丽齐,我的价格和水果的品质一样,绝不打折!”
“看在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份上,求求你嘛~不都请你喝酒了吗,给我来个亲友价好不好啊?”
“说不行就是不行。”男子语气铿锵,很是坚定。
“哼!小气。”
云舒:……
不是,水果几个钱,酒水几个钱。人女孩都把意思摆在明面上了,他还听不明白呢?
她几乎忍不想让钟离先生往旁边稍稍。
她很想看看着,到底是谁这么轴,把送到怀里的媳妇儿往外面推?
不对。不对。
云舒起了这个想法后,立马强行压平。
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似乎无一不在彰显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午夜之后,出现在这里面的,真的是人吗?
思及此,云舒目光刻意加上一抹审视的寒意。
她认真观察片刻,最后落在优菈身侧独自喝酒的男子身上,停顿半晌。
棕发、红领、绿衣、皮靴,作冒险家的打扮。
他拥有一双灰蓝色的眸子,高挺的鹰钩鼻,颧骨向内凹陷着,整片下巴蔓延着乱七八糟的胡须。
云舒越看越觉得他分外眼熟。是了,她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似的,并且不止一次。
究竟是哪里呢?云舒思索了下,凑在钟离先生耳边低声:“钟离先生,能离开座位吗?”
钟离旋着拇指的白玉扳指,饶富意味的说道:“当然,你是酒馆的客人。”
“不过,稍安片刻。酒馆也有酒馆的规则。”
他又提到了规则。
云舒笃定他在暗示些什么,果然,下一刻。
无质的机械音荡满整座酒馆。
【欢迎各位来到猫尾酒馆,这里有最醇美浓香的好酒,最贴心周到的服务,愿你们在酒馆里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为了保证酒馆里良好的秩序,请客人们认真阅读以下条约,并且自觉遵守。】
【温馨提醒:阅读规则期间,不得离开座位哦~】
话落,陈旧的羊皮纸从桌上浮出,每人位置上楔着一张,一共十二份。
云舒略一低眼,便看见羊皮纸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字。
她轻轻挑了下眉,捻起纸,送至眼下。倒没有着急阅读,反而顺势环顾一圈。
她刚好趁着时机,观察那些人的反应。
然而,观察的结果却在她的推测之外。这些‘人’的反应,和寻常人别无二致。
慌乱、无措、不可置信,以至于有的瘫在座位瑟瑟发抖,有的垂下头沉默不言,有的听话的拿起羊皮纸默默开始阅读。
还有一个极其愤怒的家伙。
他生了一身肌肉,长相看起来也十分凶悍,横贯全脸的一道刀疤,不知是因愤怒亦或恐惧扭曲的像只蜈蚣。
只见他砰的一声砸下酒杯,扯着嗓子直接开骂。
“啊,究竟是谁躲在暗中捣鬼?刀疤我今天不把他揪出来,誓不罢休!”
“还有,猫尾酒馆的老板娘,你给老子听着!老子是来这里喝酒的,不是来听你这些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的破规矩!识相点给老子道歉,免掉老子今天的酒。否则,老子明天带兄弟掀了你的店儿。”
骂归骂,刀疤倒是按照机械音的‘温馨提示’,牢牢的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该说他怕还是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