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已经不记得他了。
仅一桌之隔,几乎用尽全力,他才掩饰下自己的异样。
他第一次怀疑父母出事的原因,他第一次知道,原本他应该像所有平凡人一样,不用染满鲜血生活。
他是人为制造的孤儿。
“可我只是个小小的眼线,我不能怨恨,甚至不能报仇。”因为那位高层的级别比他高太多了。
可他要报仇,他不能明知仇敌而视若罔闻,他不再害怕晋升,开始主动接触,锋芒毕露。
那时,他已近四十。
妻子发觉了异常,一遍遍质问他在做什么。可他不能说,他还有好多事没做。
他不怕死,只是也会害怕,害怕命运的往复终有一天报应到自己亲人的头上,于是他和妻子大吵一架,送走了妻女,让她们去了稻妻。
“你知道吗?当我总算站到能接近辉山厅高层身边的时候,当我以为复仇刚刚开始时,我的妻女出事了。”
就像他黯淡无光的过去一样,他的女儿像他一样进入了壁炉之家。
“我以为我的计划最少需要十年,只要取代了他的位置,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死亡而追究不到我。可是……”他哽住,“这是报应。”
我平静的听完了他的故事,老实说虽然悲哀却并不感人,崖下有人呼喊。
不去评判他的对错,只是在他女儿进入壁炉之家的时候用拙劣的方式杀死上级,这并不明智。
因此我问:“谁救了你的女儿?”
中年人对我的提问并不意外,或者说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北大陆的一个组织,我并不熟悉。”
“所以呢?”
“得到消息后,我已经没有牵挂了。不管那是个什么组织,总比壁炉之家要好。她不能走上同我一样的路。所以一开始,我是打算先报仇,再在上面发现不对前自我了断。”
一开始,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请您帮我一把。”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至冬期间,我在一位执行官那里见过一副画像。当时他严厉惩罚了擅自进入办公室的我,并问我有没有看到。”
他咬着牙坚持说没看到才活了下来。回忆起过去的事,中年人眼底依旧有些后怕。
将那副画当做带进土里的秘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看见眼前的少年,才警觉那些过去从未远离,它们一直都在。
他闭了闭眼,气势一变:“后来我听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
这是威胁。
然而我接受了这个威胁。王狼说的对,到处走走发现过去的概率更大。
中年人说不上是个好人,他本来已经打算死了,只是突然看见自己才改变了想法,他还想活一段时间,至少再看一眼他的女儿。
不论他过去是否坚持过某些底线,但一路走来,他的界限早已模糊。
今日威胁,或许他日必要的时候,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出卖我。
但我其实无所谓他会不会把消息传递回去,也对他口中的执行官不感兴趣。
从得到消息的那刻,处理掉这位先生或许才是最优解法,但我的脑海中始终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杀人。
那是为人、为普通凡人最底的要求。
因此我犹豫了一下,在用其他办法让中年人忘记这件事和答应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你答应了?”
我很疑惑,这不是他的要求吗?
他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我,包括实施到一半的名单计划和所处的危机:“消息传回去,至冬很快会下达处理我的命令。”
万幸公子之前闹了一番,愚人众手脚牵掣,他还有活动的时间。
他没说名单计划具体是什么,只是表示名单在他手里。
因为他仍然抱着怀疑的态度,我从来不喜欢这样关系,无论是利用还是其他。那意味着我要一直解释下去。
我们的交流并不限于这些,他不会信我,就像我不会相信他一样。
但是交流没必要一一说出来,在知道有人认识我后,我开始对遗忘的过去产生了点儿兴趣。
虽然他的事很麻烦,但总体来说还是值得交换的。
“你没说是哪位执行官。”
中年人愣了一下:“很重要吗?”
“不重要,但是我要席位来评估这场交易是否有价值。”
“你没有主动权。”
“你也没有。”
他答应我逃离后告知,然后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马奥尼科夫。”
清理辉山厅高层的痕迹吸引总务司目光只是为他争取时间的第一步,“只有在足够的压力和危机,才能让他们内部短暂放弃对你的质疑。如你所说,名单计划其他人也有参与,如何洗脱嫌疑那就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