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没有太多诧异,相反,肢体语言带来的回馈表明,对眼前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他相当平静的接受了我的要求,承诺会在次日将我带到珊瑚宫面前。
尽管接触不多,我能感受到枫原万叶特有的敏锐。
按理来说,他的立场决定他的态度。当我提出要见珊瑚宫心海时,他首先表现出的应该是对我行为的质疑,然后是对我目的的追问。
加上现形式中最敏感的部分,联想我是鸣神岛派来的奸细也无可厚非。
然而这些都没有,他像听闻明日天气一般平静接受。
我不是随便比较,枫原万叶能力有从风中得到信息的特殊才能。对他而言,想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易如反掌。
拿预知天气做比喻,我的意思是,他给我的感觉仿佛早有预料,知晓我会做出这个行为。
这不对劲。
他凭什么会预知到这点?我的心里已有答案。
无论稻妻外传闻还是社奉行给的情报,我都下意识将整个鸣神岛与海祈岛当成完全对立的部分,却忽视双方势力中的人毕竟是人。
人会因情感、交际、利益……无数因素而做出些微不符合意志的行为。
对某些人,他们并不想站在对立面,只是立场不同,对立自然而然产生。
那些情报没有问题,十分客观。但神里绫人也没有说过,他不曾与海祈岛私下谋取合作。
并非没有可能。
某次从稻妻回来的派蒙说漏了几句,我由此得知当初解除眼狩令时,他们就合作过一次。
现在,至少对付愚人众他们立场一致。
“你似乎有些疑惑。”
不,已经没有了。
心里这样想,我嘴上依然说:“您似乎对我的行为早有预料。”
枫原万叶笑了下:“上次来到海祈岛我没有选择离开,是受故人所托留在这里。谈不上预料,只是故人提前传信会找到一个帮手。”
听上去,社奉行和海祈岛的关系也不怎么差。
于是,我问了个心有答案的问题。
“既然社奉行有能力派人上岛,为什么不直接解决问题,反而委托我一个外人?”
“处理愚人众残余是天领奉行的职责,社奉行没有权力介入。”
我不轻不重试探:“海祈岛方面似乎很信任您。”
“我不习惯和朋友使用敬称,你叫我万叶就好。”他有些无奈的笑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有顾虑很正常。”
枫原万叶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和五郎他们认识的很早,眼狩令时期互相帮助过。
情感方面,这些相处产生信任也不为过。不过从更理性的角度,海祈岛方面也知晓潜在威胁,需要外部帮助。”
他看了我一眼,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我才意识到他在暗示我也是“外部帮助”一部分。
枫原万叶:“你应该明白,很多事情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就算海祈岛有军队有能力摧毁邪眼工厂,但对普通人,邪眼意味的不止危害,还有力量和诱惑。”
“那种代价,在眼狩令期间我们已经承受过了。”
后一句话,枫原万叶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有些失落。
我接着说:“您……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会来海祈岛?最初见面,你应该不认为我是社奉行委托的人。”
“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信,没有认出你,是因为信里对你的没有描述。他们只是说会有一个人来海祈岛,到时候一定会知道是谁。”
枫原万叶的目光移向我:“现在看来,信上说的都应验了。帕诺斯。”
我没有说话。
如果没听错,枫原万叶刚才说了一个“们”。这个字到底是代表社奉行整体,还是说海祈岛行动还有其他人参与?
“说起来,我还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找我摊牌。我有些好奇,如果我没答应你或许直接把你交给五郎,你会怎么做呢?”
枫原万叶气质的特殊在于,他的问题即便突兀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没有我已经看厌了的探究和权衡,只有纯粹的好奇。
他的语气像我们是相处已久的朋友一样自然。我不讨厌这样的人,同样,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我动了动嘴唇,说:“我没想那么多。”
他没再追问。
我也不会告诉他,在我这里没有这种可能。我习惯为即将要做的事做出一系列设想作为预备。
说是习惯或许并不准确,因为这种行为更偏向于本能。
在刚刚苏醒还未对世界和自己有更多认知的时候,我就本能的设想出最差的情况提前准备。
这种行为只是不自觉的发生,就像本能一样。
不过那大概只是失忆前我一直习惯如此,以致失忆后潜意识用这种规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