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没有去过集市,总觉得那样热闹的场合难以想象。城市商业街气氛总归不一,有些地方没法化成一类。
不过,他之前是不是说,地点在山上?
“就是屋后那个?”他指向我身后,山路灯已燃起,山腰炊烟袅袅。
“那就走吧。”率先踏上山路,走了几步才被青年赶上,他似乎有些意外:“你答应了?”
我觉得这很明显,因此没有回答。
小山包的路比想象中要长,疲惫感很自然的随旅程变重。青年站在我身旁,和之前相比,一路都显得格外安静。
直到进入集市,他才重新活了过来。
我忽视困意跟在青年身后,看着他极不熟练的有些踟躇的与摊贩交谈。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最后的轻松愉悦,游刃有余。
尝试过一系列游玩项目与食品,他看上去仍意犹未尽。
夜深时,集市也该散了。摊贩留在原地吆喝,青年拉着我穿过人群,在离集市不远的地方坐下。
远方灯火阑珊,黑夜里星星点灯,像梦一样。
他很高兴的说:“我已经很少体会到这种高兴的感觉了。”
“只是看到,就会高兴吗?”
“不知道,你呢?”
我吗?我站起来沉默不语,耳旁风声掠过,似有虫鸣交杂其间,然而困意更甚,眼前一切开始扭曲,万物离我远去。
前一秒睁眼还坐着的青年,已经变成另一种状态贪婪而憎恶的盯着我。
他不是人,我早就知道了。
就像我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非真实,我知道自己来到无妄坡后就陷入了幻境。
也是,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生活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好友。
这些虚无的幻影,在制造者达成目的后转瞬即逝。
可是,无名者,你明明有无数种办法削弱我对违和的抵触,为何非要去通过一个我根本不感兴趣的集市让我降低警惕?
难道你会认为,我在期待吗?
还是,那并非我的期盼,而是你的?
其实我的意愿并不强烈,他反复提及,恐怕除了诱杀之外,也曾憧憬过吧。
我不知道其他人经历这种事后会有什么感触。
后怕?仇恨?憎恶?还是感慨万千?
但那时我只是挥散眼前尘烟,跟在两人身后平静的走出这片被摧毁殆尽丧失生机的干枯树林,再没回头。
“你要杀了我吗?”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黑影顿了一下。
它没有回答。
很奇妙对吧,事实上从意识到自己置身幻境时,无论身体因威胁如何反应,我的精神始终平稳而放松。
它们似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两个系统管理,普遍意义上的情感,无论遗憾、满足、喜悦,都不足以让精神动容。
我其实对这种经历很新奇,哪怕身体疯狂警示我现在大难临头,也没有反抗的想法。
“青年”所做的一切,无非都在降低我精神的警惕。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明知道这是陷阱并且警惕毫无松懈,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而愚蠢的实验罢了,我唯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
这是我如今记忆中第一次错估情感对精神层面的冲击,因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那种熟悉的混沌感,如果出现在千风神殿之后,我一定能意识到和我的另一个状态有关。
但蚕食的进度最终被人为打断,脱离精神层面控制,我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刺骨的寒冷和四周炽热的火光,两种感受交杂。
手指僵硬的动了动,再睁眼时,戴着奇怪帽子一身红色的少女用树枝戳了戳我:“动了动了,还活着。
不知为何,这带着喜悦的声音我竟听出几分遗憾。
我:。
不论如何非常感谢。
“你是?”
“我是胡桃,往生堂堂主。你刚才被邪祟缠上了知道吗?哎呀呀,半夜三更的还是雪天,要不是着火了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个人。”
往生堂,我听过这个名字,以前只知道负责生死丧仪,原来邪祟他们也能管吗?
我声音干涩,勉强道:“谢谢。”
“不谢不谢,本堂主心地善良,刚好也在擅长领域。”
或许是仰躺的姿势比较舒适,又或许是刚从环境中脱离有些乏力。虽然环境不太适合,我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原地。
胡桃在戳我,但我没有理会。“客卿别在哪儿傻站着了,快过来看看。”
先前就感知到附近还有一个人,现在看来并未出错。
“堂主。”
脚步声停下后,视线里进入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他站在胡桃身后不远的位置,然后移动视线,与我对视。
那瞬间,我的身体防卫迅速反应,手脚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