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船上众人都极为嗜睡…之类?”
视线紧紧盯着丹羽后人,将他看得有些紧张,仔细回想了下,“神夜大人您说的不对劲之处似乎并未出现,进入白雾之后,好在船上的水手大副都是老手,只在雾气中多开了两日。”
他思索了下,“说来也正好是今日的事,也才刚刚开出了白雾,听船上水手说似乎并未偏航。”
听他形容,神夜更加觉得不对劲,“先前船没有靠岸吗?”
“并未,”丹羽后人挠了挠头,“大家都以为是要靠岸了,开近了才发现是海市蜃楼。”他一拍掌心,“说起来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没见到倾奇者大人与您的影子了。”
神夜与散兵没再多问,将丹羽后人送回后,又出去甲板上看了一遭,三五成群的乘客各自欣赏海景,水手分散在四周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十分清醒。
回到厢房内,关上门,鬼童丸出现在桌旁。
“那白雾果然有蹊跷。”
按照丹羽后人所说,神夜与散兵在白雾侵入船只的那两日中于船上消失,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鹤观。
一边是亲身经历的鹤观雷暴,一边是丹羽后人口中所说的三日航行,神夜陷入迷惑。
在鹤观的一切恍如一场幻梦,神夜将从鹤观得到的三块碎片放在掌心,一寸一寸收紧。
“……木簧笛呢?”他突然想起最能证实他们过往两日遭遇的证据,急切向桌上看去,却遍寻不得。
坐在桌旁的鬼童丸摇了摇头,“在你因不知名原因陷入昏迷时,木簧笛消失了。”
神夜哑然,“……消失?”
难道木簧笛随着卡帕奇莉的离去…一起消失了吗。
沉默无言,三人各怀心事。
在短暂的一日修整后,船只很快靠岸,如丹羽后人所说,到达了踏鞴砂的港口。
神夜收拾好东西,与散兵一起离开甲板,鬼童丸没有下船,另付了船费,他正好需要坐船返航回到稻妻岛,不与他们同行。
散兵与神夜要送丹羽后人回去,三人就此告别。
离港口越来越远,神夜还是止不住回望的念头。
这一趟航行经历太过奇怪,近千年前被毁灭的鹤观,阿瑠与‘卡帕奇莉’,消失的木簧笛,海上的无名白雾与……丹塔利安。
神夜心里压了一堆事,表现在脸上就是有些恹恹。
散兵没有干扰他,只陪在他身边,不用半日,他们就到达了丹羽后人所在的村庄。
神夜刚刚还陷在情绪之中,抬起头一看熟悉到近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村庄,那些情绪就如飞灰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史莱姆的视角与人的视角看村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过去,倾奇者大人您居住的地方我们还为您保留着,您回来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回到村庄,丹羽后人放松了许多,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神夜与散兵带到一处房屋,推开门,连起来的三间房间保有原样,中间仍是严严实实堵住,没有打通。
布置素净整洁,看得出来有人时不时打扫清理过,进门就能看见第二间房间内的灶台,砖土层层垒叠,一口铁锅安然卧躺其上。
近乡情更怯。
神夜脚步自己动起来,走进室内,靠窗的小床向前一推就能推开两扇“嘎吱”作响的窗扇,窗檐向外看,能看见中庭的树,从小树杆已然长至两人合抱粗。
下过雨后,泥土坑坑洼洼,蓄积起的小水塘映着如洗般的天空。
神夜在床畔坐下,床尾整齐地叠着一套衣物。
脚步声走近,散兵站在旁侧,视线同样没移开。
离开踏鞴砂时,他就将倾奇者时期常着的那套白色狩衣换下,上面还有当年秀婆婆缝缝补补的痕迹。
神夜感觉心口沉甸甸的,坐在那儿,过往的记忆就在脑中如风般跑过,百年的光阴一下子沉沉落在肩上。
有些沉重。
“丹羽的后人呢?”神夜吸了吸鼻子。
散兵抱臂望向中庭的那株树,“他先回去了。”
神夜没吱声,望向窗外,模糊的影子笑哈哈地聚在一块儿,勾肩搭背,胡天海地侃侃而谈。
他还记得,毫无防备推开这扇门的桂木与丹羽,端着鱼汤在后面追的倾奇者,支着拐杖即使看不见但仍旧乐呵呵听着他们笑闹的秀婆婆。
中庭的树长得茂盛,风一吹,树冠就沙沙作响,伸出手,一片叶子晃晃悠悠地,随风落到他的手上。
神夜就在这时突然开口,“阿奇。”
散兵应了声。
神夜觉得暮时的阳光有些刺眼,或者说过于刺眼了,竟让他的眼眶发酸。
声音闷闷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我好像有点想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