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一段,他彻底走入地下,阶梯延伸至残垣断臂之中,折断的墙体、碎裂石砖,旁逸斜出的枯木枝干已成化石,根部却依然生长着银黄色的花朵。
这种花在废弃的城邦中随处可见,它们生长在树木根部、房屋角落还有碎石缝隙间,幽光点点,装饰着一片死寂的地下世界,指引着欧莱特向更深处走去。
真正的居尔城已被黄沙掩埋千年,这里之所以还能有生物生存,与草元素龙王在此地的盘桓脱不开关系。
那些花带着欧莱特一路穿过城市街道,绕过高矮不一、错综复杂的管道枢纽,来到一处貌似是城门的地方。
说是貌似,只因此处实在残败到看不出原貌,只有两座石墩还保留着最初的模样,上面雕刻着几行欧莱特看不懂的古文字。
这两座石墩标志着城内石板路与城外黄沙的交界,放眼望去,那些小花在沙粒中偶有探头,一路蜿蜒到极远处,尽头似乎是一处洞穴,洞中散发着明黄偏绿的光芒。
那里应该就是阿佩普的行宫花园,连接着传说中的肇始之乡。
从欧莱特进入居尔城遗址起,阿佩普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欧莱特体内的元素力已经能感知到同类的存在,它们雀跃着催促他前进,那是元素龙之间的能量共鸣,是刻在地脉中的本能,谁也无法拒绝。
这场间隔了数千年的重逢,终于要拉开帷幕。
欧莱特迈过两座石墩间的石线,他的右脚刚触碰到黄沙,一条长满树叶的枝条突然从沙下探出,紧紧攀住欧莱特的脚踝。
“等、等...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右脚脚踝被猛地向下拉拽,他直接摔坐在地,还没来得及找回平衡,便连摔带滚地被枝条飞快拖着向下。
下行的速度很快,两侧的戈壁与上空盘旋的赤鹫都化成残影,硬得像石子的沙粒源源不断向他身上和脸上飞来,和沙面接触的尾椎和后腰被磨得生疼。
欧莱特用胳膊挡脸的同时,听到“刺啦”一声,他感到脖颈处一紧又一松,再回头时,那件黑色的斗篷已被沿途经过的枯枝像面旗一样挂在身后。
“停、先停一下...”欧莱特抱着头,用双臂抵抗着风沙,艰难地向阿佩普喊话。
可他脚上那条藤蔓非但不减速,甚至沿着小腿向上,圈住了大腿,眼看还有要向腿根处戳此的迹象。
“住手!!!”欧莱特忍无可忍,大喊一声,身上炸毛似的窜起一小串雷元素微粒,腿上的藤蔓被刺激,瞬间向后撤退,离开了欧莱特的身体。
藤蔓离开,惯性让欧莱特又向前滑行了一段,他手脚并用堪堪停下,抬头看,自己已到达散发着光芒的洞穴入口。
意识到马上就要见到阿佩普,他不希望自己太狼狈,急忙上气不接下气地爬起来,途中趔趄,险些又摔倒。
“难以想象,小小的人类,竟敢染指元素龙的力量。”
洞穴深处,阿佩普的声音带着蕴含草元素的风,一股脑朝欧莱特吹来。
这股强大的风让欧莱特不禁后退几步,他勉强站定,复跑上前。
“阿佩普!放我进去,我们谈谈!”
“呵?想进肇事之乡?不自量力!你该感谢阿部祖那条蠢龙,若非她留下的力量,你甚至不配站在这里。”
“...阿部祖她...并不愚蠢。”欧莱特摇摇头,“为了等我,她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还把最后的力量留给我,意识已经陷入长眠。”
“阿佩普,我不想辩解什么,也知道在你眼里我不配拥有这些。所以,还请你告诉我曾经发生了什么,如果能有机会补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哈...哈哈哈哈哈哈...补救?”阿佩普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愤怒,“僭越者的造物,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补救?”
“我们被夺去领地,被褫夺冠冕,我们的后裔被残忍地驱逐和屠杀,至今都只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这一切,要怎么补救?!”
“你说她不愚蠢,可笑,她简直蠢到无可救药!我早知她不可靠。她背叛了她的族裔和荣耀,甚至选择和一个人类同流合污...你说什么?她陷入了长眠?做下这一切的她,居然可以不用赎罪,就这样陷入安稳的长眠?”
“而我,却要被迫咽下苦果,在这不能见光的边缘处,靠着鸩毒一般的禁忌度日...”阿佩普沉浸在痛苦中,声音变得嘶哑,她不住地怒吼,“叛徒,叛徒!你怎么敢,怎么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暴戾的草元素力化作无数光点喷涌而出,欧莱特下意识地举起手,撑起一只月弧形的护盾。
草微粒构成的光点在接触到雷元素护盾后噼啪炸开,欧莱特眼睁睁看着护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情急之下,只好用另一只手拔出佩剑,准备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