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回复简短:收到,保重。
她看着这四个字,微微勾起唇角。
当天下午,索菲亚就抱着肩膀冷眼看着楚辞盈收拾东西,偶尔捡起一样散落的衣物丢进去,多希在旁边不停地跑来跑去,似乎小孩子恢复活力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
笑声短暂地回归了这栋小楼。
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天清晨。
索菲亚突然被楚辞盈叫到了十字架的前面。这个东方来的医生拿出两张团起来的纸条:“我觉得,还是让上帝决定谁先走吧。”
楚辞盈低着头,声音也轻。
修女拧起眉头,似乎不赞同,但是面对着巨大的受难耶稣图,她最终随意地捡了一个纸团放在手里。楚辞盈道:
“两张纸条,空白的那个代表着离开,写着字的留下。”
“哦。”
索菲亚不甚在意地展开,纸条空空如也,眉毛跳了跳:“不算数。”
“我们不能欺骗上帝,对吗?”
索菲亚的表情越来越差,最后冷哼一声拉着多希就从小门中走了出去。留在原地的楚辞盈良久舒了一口气,愣愣地扶着教堂第一排的长椅坐了下来。她单薄的身影被巨大的十字架产生的阴影所覆盖,形影伶仃。
——手掌摊开,第二张纸条飘落在地,上面洁白无瑕。
她的另一只手里攥的,是一个有了橙色读数的温度计。
医生把一直带着的口罩扯下来了。
…
有人一直在等待消息,难民审批的程序还没有下来,他也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楚辞盈她护照的问题。得知喷气式飞机带回来一大一小的幸存者后,男人第一时间拨通了当地隔离点的电话。
“中国人?”
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地看名单:“没有啊,是索菲亚修女和一个叫多希的孩子。”
…
陆闲放下电话,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站了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男人已经连着将近一周连轴配合各方的调度,陆氏交好的航空公司以及下属的航运集团都参与了由各部组织的撤侨行动。
他开了十五场组织工作会,已经分不清外面是黑夜还是白昼。
阳光被拉开的那一刻,冰冷的粒子落在他的眉眼。
他张开手掌,缝隙中漏下的光影依旧刺目。
手机震动,
延迟了许久的卫星消息终于来到。
上一条还是,后天见。
这一条是——
「多希可能有抗体。」
「如果我没有回去,圣诞的礼物永远不要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刘寅格看着这条消息,脊背麻到了脚后跟。
结果,
陆闲先生照例参加了下午的工作说明会,坐在主席位偏左侧两个位置。中间的其他两个人穿着行政夹克,神情严肃,两鬓已经花白。
“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两千余名在外侨民成功撤离到非疫区的第三方国家,完成二十一天隔离后就可以入境。”
最中间的中年人点头。
接下来各个部门依次回报在这次行动中出现的问题,集思广益,争取尽力做到最好的协调工作。
陆先生静静地听,偶尔给出非常中肯的意见。
有人听说了他的私事,特意提出:“…上面非常重视,已经尽力加快审批流程了,您放心,下周之前一定可以把人带回来。”
“嗯。我知道。”陆先生眉眼淡淡,“劳烦。”
另一个部门站起来,指着地图里疾病扩散最为肆虐的红色区域:“这里按照国际公约,一天之前基本上其他国家的公民都已经离开了,也没有我们的人了。当地有很多民间组织相对而言采取的策略非常激进,可能会使用极端行为。”
为首的中年人微微皱眉:“…没有切实依据先不要做这样的揣测,但是优先把华人带离很重要。避免产生冲突。”
陆先生似乎抬了一下眼,看着那块小小的红色地带几秒后,又低下头记录。
散会后,
中年人叫住了陆闲:“你…你爱人的事是不是有眉目了?怎么我见他们说审批马上下来,你也没个好脸色。他们为了你的事真的跑上跑下许久,你俩回头成了,得好好谢谢人家。”
陆闲将一封信递过去,没有应这个问题:
“下周我外出一趟,刘寅格和杜明强会代替我主持工作。”
*
楚辞盈的低烧还在继续。
她对着镜子想看眼底,但是想了想又没有去,坐在索菲亚之前的躺椅上看着太阳。
也许是惶恐的。
尤其是听到教堂外倾倒汽油的声音。
有人高声问:“还有人吗?明早开始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