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自己有数。”明华章目光变柔和,笑了笑道,“江陵和谢济川偷了半宿的懒,若我忙不过来,肯定会使唤他们的,你放心去睡吧。”
明华裳现在头重脚轻,确实熬不动了,她撑着桌案起身,走了两步又严肃回头:“说好了,你一定要去休息。”
明华章轻笑,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明华裳依然将信将疑,她走到另一边,轻轻摇醒任遥:“任姐姐,这里太冷了,去后面睡。”
明华裳搀着任遥,和明华章三令五申后才去后面配殿。明华章亲自送明华裳进殿,替她们关好门后,才正了神色,拂袖走向殿外。
明华章叫住路过的衙役,问:“柳氏呢?”
“已经按少尹的吩咐,关到牢里,等候发落。”
“她的孩子呢?”
“少尹放心,有专人照看着,已去太医署请医正来治了。”
明华章确定所有细节都没问题后,才放了心,道:“好生看置柳氏和孩子,没有我的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备马,去回春堂。”
衙役叉手应诺,然后才想起来:“少尹,用不用叫醒谢舍人和江校尉?”
明华章看了眼阳光,阔步走下台阶:“让他们睡吧,等他们醒后,让他们去回春堂找我。还有,任何人不得打扰,不,不许靠近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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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心里惦记着事,才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任遥正在桌前检查武器,听到她起身的声音,忙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没睡好。”明华裳扶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问,“二兄他们呢?”
“不知道,我正要出门去找他们。”
明华裳性子最是惫懒,每天无论睡了多久,醒来必然要赖床一会,但今日她敲了敲肩膀,立刻提着裙子下榻,道:“我和你一起走。”
明华裳生怕误事,随便洗了把脸就出门,都顾不上注意形象。然而没想到,她急匆匆出门后却得知,江陵和谢济川还没醒。
明华裳和任遥:“……”
明华裳气势汹汹赶到那两人的宫殿,谢济川已经起来了,将自己打理的清雅妥帖,甚至还换了身衣服。他回头看到明华裳和任遥,嫌弃地啧了声,问:“你们没镜子吗,怎么乱糟糟的?”
明华裳无语凝噎,咬牙切齿道:“这是京兆府,怎么会有镜子?”
谢济川看着更惊讶了:“这不是随身带的东西吗?”
和任遥、明华裳不同,谢济川与江陵主打一个双向奔赴。谢济川叫水梳洗、整理仪容,丝毫不顾及还有人睡觉,江陵也十分争气,顶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依然睡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被吵到。任遥看到江陵竟然还在睡,气得不轻,大步走到榻边,拧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声暴喝:“还睡,给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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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
昔日熙熙攘攘的医馆一下子冷清下来,男主人横死,女主人亡故,唯一的徒弟是个半大孩子,懵懵懂懂不顶事,所以过了这么久回春堂还没有收拾好,依然是一派萧条狼藉。
焦黑的木架残骸前,一道绯红侧身而立,身姿如墨痕般舒展飘逸,清瘦修长,像世外仙人误入末日废墟,是沉沉暮气中唯一一抹亮色。
明华章指尖白皙如玉,按在泛黄的纸页上,缓慢翻动。药童束着手站在一旁,讷讷说:“大人,所有药方都在这里了。莫非,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明华章在玄枭卫学过粗浅的药理,并不精通,只能半蒙半猜看个大概。饶是如此,他都看出纸张颜色最新的一张方子,和上次他从回春堂买的药截然不同。
明华章指着方子问:“这是治什么的?”
药童瞄了眼,道:“这些是师父祖传秘方,师父十分宝贝,平时都锁在匣子里,从不允许我靠近。我也不太懂。”
回春堂楚家以擅治心疾闻名,放在祖传秘方里,那就也是治心病相关的了?明华章另一只手拿起账册,不疾不徐翻了翻,问:“既然是祖传秘方,为什么你们抓药记录里,从没有这个方子呢?”
药童被问住了,茫然摇头:“我入师门时间还短,连炮制都没学会,师父还没教过我看方子。”
明华章容色不动,继续往下翻账册,直到一本册子翻完都没找到相关的抓药记录。明华章心里基本有数了,以他贫瘠的药理知识,都能看出来这个方子的搭配要高明得多,而且药材非常便宜,一帖药的价远远低于回春堂赖以为生的祖传秘方。若拿着这个方子在长安里另开一家药铺,那回春堂的生意就要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