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乃是李唐故都,如果连长安百姓的冤案都得不到申诉,那李唐还有何面目统治山河,享万民供奉?
明华章说道:“回祖母的话,孙儿知道,但正因如此,孙儿才更应该挺身而出,敢为人先。”
明华裳眼珠悄悄流转,看向明华章。他笔直坐着,鼻梁线条像山峦一样高挺又精致,睫毛纤长浓密,眼眸清澈幽黑,下颌线将这张漂亮的侧脸一笔勾起,宛如最出名的画家收笔,形与神都定格于此。
这番话由别人来说有沽名钓誉之嫌,但出自他口,明华裳就相信他是真的这么想。
明老夫人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沉着脸道:“二郎,官场可不是学堂,理想再崇高,升不了官也是枉然。你有这心是好的,但这一批进士这么多,还有好些寒门子弟,自有那些人去京兆府得罪人,你应当去个清贵之地,好生经营仕途。”
明华裳若有所感,果然,明老夫人紧接着就说:“老身今日见到了吏部尚书的夫人,她对你十分欣赏,正巧尚书也有一女,和你同龄,为人聪明伶俐,饱读诗书,甚是讨人喜欢。改日老身请吴夫人来镇国公府做客,你和尚书千金认识认识,谈谈诗文……”
明华章听明白明老夫人的意图了,立刻打断老夫人的话,冷淡又直白地说道:“谢祖母好意,但我没考虑过成婚,尚书夫人的厚爱,我担当不起。”
明老夫人被如此直接地抢白,脸上有些不好看:“只是赏花宴,让你和吴小娘子认识一下,又不是非要定下什么。吴小娘子自小跟着父亲读书,文采颇好,你也从小苦读文史,你们两人说不定很聊得来。”
明华章冷冰冰说道:“孙儿研读文史,可不是为了和闺阁女子卖弄。”
明老夫人被呛了下,越发恼怒了:“吴小娘子家世出众又颇有才情,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求取吏部尚书的千金还不得呢。这么好的娘子介绍给你,你不愿意,莫非,你喜欢那种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蠢材?”
谁都能听出来明老夫人说的是气话,但明华章竟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说:“若我将来真要娶妻,也只会因为喜欢。我心仪的是她的人,至于她喜不喜欢读书,想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明老夫人盛怒之下听到明华章的话,飞快拧了下眉,眼神变得犀利:“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已经有了中意的人?”
这可比明华章不愿意相看尚书千金还要严重,明老夫人脸色骤变,逼问道:“她是谁,哪里人士,家里有什么人,父兄都是做什么的?”
明老夫人的话咄咄逼人,明华章却静静垂下眼睛,看起来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延寿堂内外都为此捏一把冷汗,紧绷中,竟然是镇国公先说话了。
“母亲!”镇国公打断明老夫人的话,脸色板正肃穆,说,“二郎有主见,这种事听他的,您就不要管了。”
明老夫人听了越发生气:“听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关婚姻,哪家是由着小辈自己性子来的?”
“二郎和普通郎君不一样。”镇国公向来孝顺母亲,今日却罕见的强硬,一口咬定道,“婚姻的事让二郎决定,他想娶谁娶谁,暂时不想成婚的话,过几年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在府里安安生生享福,这些事就不要插手了。”
镇国公竟然说她安排孙儿婚事是“插手”,明老夫人大怒,镇国公见机给明华章、明华裳使眼色:“我有事要和母亲说,你们都退下吧。”
明华裳赶紧起身,明华章坐在原地不动,似乎想说什么,被明华裳强行拉走:“那我们就不打扰父亲和祖母议事了。二兄,走啦。”
明华章没办法,被她拉出门外。等走出延寿堂后,明华裳从招财手里接过宫灯,打发丫鬟们退下。她提灯照着路,对明华章说:“二兄,祖母强势了一辈子,只是在做她认为好的事情。她就是这种性格,你别往心里去,我还天天被她数落不思进取呢。”
“我知道。”明华章知道明老夫人的作风,哪怕不久前才被逼婚,脸上也没什么芥蒂。他和明华裳并肩走在瑟瑟秋风中,天上星辰黯淡,唯有她手里一点微光,照亮两人过去未来的路。
明华章静了一会,问:“她今日又说你了?”
“没事,我都听习惯了,不值一提。”明华裳说完,不知怀着什么心情,莫名说道,“何况,她今日忙着给你挑佳妇,哪还有心情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