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绕着大堂寻方位,突然发现,广寒月苑和风情思苑正好相对,旁边都挨着楼梯,若按刚才小丫鬟的说法,风情思苑旁边会不会也有一间临时歇脚的小隔间?
明华裳打算去风情思苑看看,她穿过大堂时,被舞台后方巨大的山水屏风吸引。明华裳忍不住驻足,仰头看这幅画。
画中用墨迹晕染出高低错落、远近起伏的青山,山体边缘用孔雀石勾勒,青中带彩,各个方向看颜色均不相同。下方留白处,蓑笠翁乘着一叶扁舟,在江上打渔。
一副薄薄的画仿佛容纳了纵深千里的江山,时间空间都被浓缩于此,明华裳由衷说道:“画得真好。”
旁边路过的丫鬟听到,讨好说道:“这是玉琼姐姐画的。”
明华裳惊讶:“这么大幅的画,都是她一人画的?”
丫鬟点头,说:“许多人来天香楼听玉琼姐弹琵琶,其实她最厉害的是画技。妈妈重修舞台的时候,本来想在舞台后面雕花墙,玉琼说太俗了,让妈妈放屏风,不止能让天香楼看起来显得更大,而且不占地方,不影响东西两边穿行。妈妈不信,让她画一个出来看看,玉琼姐姐画了一个月,做出了这扇屏风。”
明华裳点头,深深同意:“没错,放影壁或花墙太拥挤了,会挤掉舞台的风光,还显得逼仄。这座屏风放得好,我进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清爽开阔。”
丫鬟与有荣焉道:“不止如此,玉琼还会水拓法,这项技艺连朝廷画师都学不出来……”
丫鬟正说得起兴,对面传来一声冷哼。明华裳抬头,看到山茶倚靠在栏杆上,目光像小刀一样。
丫鬟霎间噤声,山茶捏着帕子,一扭一扭走过来,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一条合格的狗,逢人就叫,恨不得把所有客人都拉到她那边。可惜啊,她天生晦气,恐怕压不住这么多福。”
看起来天香楼内明争暗斗不少,山茶和玉琼很不对付,这是山茶第二次公开挤兑玉琼了。明华裳记得刚才老鸨说,玉琼已当了四年花魁,面前的山茶姑娘容貌艳丽又年轻气盛,看起来,这是新旧花魁之争。
明华裳觉得山茶话里有话,看样子掌握着不少玉琼的黑料。明华裳故意装出不相信的样子,问:“是吗?该不会是你嫉妒她,成心说人坏话吧?”
“什么?”山茶差点被气死,挑高声音道,“我说她坏话?呵,也不知道是谁去卫府陪酒,卫府就出了人命;在楼里巴巴抢客人,客人没伺候好,却给楼里招来了官司。要不是她惹事,天香楼能萧条成这样吗?我辛辛苦苦练舞,饭一口都不敢多吃,睡觉都在吊腿,好不容易留下客人,她倒好,走哪克哪儿,把这一切全毁了!”
山茶嗓音尖锐,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丫鬟尴尬,忙道:“山茶姐姐,妈妈说了家丑不可外扬,不让说这些事……”
“谁和她一家人呢?”山茶冷冷甩开袖子,“她自己命衰,克死了家族父母,克死了恩客,要说丑事也是她一个人的丑事,关我什么事?”
丫鬟余光不断往明华裳身上瞄,又急又羞:“山茶姐姐……”
明华裳本是随意激一激,没想到竟听到了意外之喜。明华裳沉下脸,冷冷斥问:“什么官司?什么人命?你们在说什么?”
山茶发热的脑子总算清醒一点,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把妈妈严令禁止的话抖出去了。明华裳见她们躲闪不语,冷着眼说道:“好,你们不说,我这就去禀报世子。敢欺瞒我们江安侯府,反了你们了!”
“不要。”山茶慌了,连忙拉住明华裳的手,吞吞吐吐说道,“京兆府的人来过了,说是恩客想不开自杀,不关我们的事。”
“自杀?”明华裳挑眉,顺势冷冰冰追问,“你们楼里死人了?在哪里?”
山茶犹犹豫豫指了下二楼风情思苑,赶紧收回手:“大人,官府的人已经来查过了,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死的是谁?”
“张三郎,名讳子云。”
“他人现在在哪儿?”
山茶知道这种事权贵人家避讳,别说侯府了,她每天睡觉的时候想到一个死人曾躺在二楼,都觉得心里膈应得慌。山茶连忙澄清:“官府检查过后,已经将尸首拉到义庄了。您放心,妈妈请高僧来念过经了,他是自杀,又怨不到我们,不会在天香楼里盘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