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到。”
“阁下从何处来,为何要来长安?”
“从南方来,久仰长安美名,来西都寻访古迹画意。”
“阁下有此雅兴,原来是同道中人。”书生笑道,“不知阁下想看谁的画?”
“阎右相的。”
“阎右相的画可不好找。”书生说,“如今右相的画不是在皇家密院,就在佛寺供奉。外人想看,无异于登天呐。”
明华章没有耐心继续兜圈子了,他伸手,袖口滑出半面令牌,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淡然道:“在下双璧,奉命前来调查,请配合。”
书生眼睛不动声色扫过令牌,笑着道:“双璧?这个名字稀奇,以前似乎没听说过。”
“新取的名字。”明华章淡淡道,“我立下军令状,十日内找回失物,没有时间斡旋,请谅解。不知卫檀之死,具体情形为何?”
明华裳睁大眼睛看他们,已经懵了。她就算是没长脑子,此刻也该猜出来这位看似轻浮浪荡的书生是玄枭卫的接头人。她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剧情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一直和明华章在一起,中途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书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不。明华裳猛地反应过来,明华章并非什么都没做,不久前他在寺庙墙壁上题了首诗。
那面墙面向全长安百姓,谁都能靠近看,谁都能在上面涂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明华章将自己的身份、位置藏在诗里,然后来约定地点等待,接头的人看到后,便尾随而来。
明华裳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原来是她太年轻了,真以为明华章是陪她来散步的,还认认真真辩证明华章那首诗写得好。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才是那个大傻子。
明华裳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简直悲从中来。
明华章见明华裳许久没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从水边拉起来,细致地擦干她的手指:“天黑了,小心着凉。这位兄台,我还要带她去吃饭,我们速战速决,有话快说。”
书生扫过明华章和明华裳,没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说道:“不敢当,我叫月狐,标志是狐狸。”
明华章和书生对好暗号,相互确定对方不是冒充。三个人站着目标太大了,明华章提议绕着湖,边走边说。
他们做出相伴游湖的样子,明华章问:“卫檀死的那天,你在场吗?”
“我不在场。”月狐说,“卫檀乃阎立本唯一的徒弟,自视甚高,他宴请的都是他亲近的朋友、才俊,我不过一个小小文人,根本入不了卫檀的眼。但我昨日接到命令,说卫檀在家宴上暴毙,他刚画好的大明宫重建图不翼而飞,窃画者疑似是卫檀的好友——张子云。张子云在家中排行第三,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张三。”
明华裳和明华章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原来,张三真的叫张三。
明华章问:“张三……张子云是何人?”
“他是垂拱四年进士,但一直不得志,所以他放弃官场,一心吟诗作画,醉心风雅,和卫檀相交甚好。他竟然会杀了卫檀夺画,实在出乎想象,但上面让我盯着张子云,我便跟着他去了平康坊天香阁。他运气不错,竟然得到花魁玉琼赏脸,请他上二楼单独招待。我是没有那份殊荣一亲香泽,便在大堂内饮酒听曲,暗暗盯着他们的门。但后来贵客来了,也点名要玉琼陪,老鸨便去请玉琼,张子云自然不肯,和老鸨大吵,闹得很难看,我在大堂都看见了。最后还是玉琼出面,安抚住张子云,然后和老鸨走了。”
明华裳虽然没去过平康坊,但仅听天香阁这个名字,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她有些尴尬,但又着实好奇张子云的事,她听说玉琼和老鸨走了,呀了一声,不可思议说:“她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月狐看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少见多怪,“青楼向来是谁开的价高,谁有权势,就听谁的。张子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别人争?”
明华裳被问住,她知道青楼女子身不由己,哪怕是花魁也没有选择余地,但她没料到,去寻欢作乐的男人们竟然如此认同这套规则。
明华章手上用力,轻轻将明华裳拉到自己身后。他这个动作简单,但月狐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月狐没有再盯着明华裳看,继续说道:“老鸨本来要换其他娘子陪张子云,但张子云不肯,我在大堂里听见,他似乎嚷嚷要在房里等玉琼回来。老鸨急着去接待贵客,便没有管他,命人送来了美酒,关门让他自己待着。我继续在大堂里等,装作半醉半醒,只等到了半夜,就潜入房间取画。但是还没等我行动,老鸨就尖叫说死人了。我趁乱摸到二楼,果然看到张子云躺在房间里,血留了一地。后来我找到机会查看他的拐杖,里面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