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圈,明华裳的速度比走路还慢,但她不肯放松,还是坚持跑下去。她和江陵已说不清是谁支持着谁,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白光中踏上刚出发的位置,她立刻像散架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上。
江陵就瘫在她身边,过了许久,才有力气说:“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受过这种罪。”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升得老高,明华裳被刺的眼睛疼,抬手覆在眼睛上,有气无力道:“你以为我受过吗?”
“你为什么非要跑完?”
她躺了很久,等嘴里的血腥味散下去一点后,才说:“我兄长是最君子高洁的人,我不想让他为难。”
江陵躺了一会,哈哈笑了。明华裳用尽力气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跑傻了吗,笑什么?”
“畅快。”江陵道,“我以为我就够傻了,没想到还有你这么蠢的人。难怪我们被分到玄武组,这回真成了乌龟了。”
明华裳和江陵终于跑完了,此时,武艺师父已经教完一套拳法,学员都实战了许久,他们的速度实在不比乌龟快多少。可是,这回没人嘲笑他们,唯有明华章一言不发离开人群,朝另半边校场的二人走去。
任遥又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到地上,居高临下睨着他,道:“可惜今日无枪,饶你一命。以后再敢乱说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明华裳覆着眼睛,大量运动下骤然躺倒,她很快昏昏欲睡。她隐约感觉到脸上的阳光没了,费力睁开眼,看到明华章站在她面前,伸手为她挡去阳光。
明华裳眨眨眼,都恍惚了:“阿兄……”
明华章轻轻叹气,弯腰,抱着她起来:“刚跑完不能停下,站起来,慢慢走,回去休息。”
明华裳“嗯”了一声,扶着明华章的肩膀,任由他抱她起来。她先前近乎机械地抬腿,只觉得麻木,现在才发觉双腿酸疼,连站都站不直。
明华章的手安稳有力,让她将大半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扶着她缓慢而坚定地走远。
日光盛大,天地安静,背后众多人静默看着他们,无人说话。
明华章过来的时候,江陵伸手,但明华章看都没看,径直越过他走了。江陵想着明华裳毕竟是亲妹妹,明华章先顾着妹妹合情合理。他眼睁睁看着明华章像对待珍宝一样将明华裳抱起,扶好,江陵再一次伸出手,然而,明华章还是没看他。
江陵:“……”
这时候,地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他耳边的石子似乎都在弹跳。江陵还来不及抬头看,腿就被重重踢了一脚。
江陵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男人婆你疯了!”
“给我起来!”任遥黑着脸,指着他怒道,“我为你刚和人打了一架,你要是再敢让我丢脸,我杀了你!”
第50章 活血
“少年人呐。”
树木掩映,阁楼上,韩颉将校场上的景象尽收眼底。他抚着栏杆,感慨不已。
这种少年意气已离他太远了,虽然他并不羡慕,但看到这些正当年华的少年人,还是忍不住心潮涌动。
侍从说道:“他们刚来,不知天高地厚,行事是有些轻狂了。”
“不轻狂叫什么少年人。”韩颉说道,“就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有逆风执炬、千山独行的勇气啊。”
侍从眉梢轻抬,感觉到些许不同寻常:“将军,您似乎很看好这些年轻人。”
韩颉拈着胡须,缓缓道:“到底是我捡回来的人,若说对他们一点期望都没有,那才是自欺欺人。任遥不愧是平南侯的后人,根基扎实,吃苦耐劳,最难得的是她这份心气,虽然是女子但敢想敢做,比那些斗鸡走马的公子哥不知道强了多少。”
侍从道:“任小姐武艺高强,不坠其父之风,只要加以锤炼,日后定是柄利器。”
韩颉却摇摇头:“铁硬,却不见得能成器。再好的钢都要经过千锤百炼,她刚强太过,不知变通,未必是件好事。在这点上,她还不如江陵。”
侍从惊讶:“您是说江安侯的世子。”
“是啊。”韩颉道,“他看着大大咧咧,纨绔无能,其实心里什么都懂。他经常骑马狩猎,体力再差也不至于比不过一个女子,若他真想挣脱,明华裳如何拉得住他?是他不忍丢下她一人,所以陪她慢慢跑完了。以他父亲的权势地位,他本无需如此。此子看着玩世不恭,其实重情重义,心思赤诚,输得起放得下,比任遥耐打击多了,是块好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