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桀,”薛钰眸光淬了冰似得冷,看向他的眼神冷漠麻木,敛去了眸底的所有情绪,就像在看一样死物:“当初北元一役,在那兀儿战场上,我真不应该从北元人的铁骑下救下你。”
慕容桀神情顷刻凝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眉心抽动,目光怔然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哈哈哈……薛钰,你说得对,我这条命,始终都是你救的,你要想拿回去,我也绝无二话,就当你从没救过我,我这辈子,从不愿欠人什么。赵嘉宁的事就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姚广平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他觉得不光薛钰疯了,慕容桀更是疯了,他疯就疯在明知道薛钰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非但不想办法安抚他,还故意说那样的话激怒他,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眼见薛钰下颌收紧,深深地一闭眼,便要举起匕首向慕容桀刺去。
他连忙大喊一声:“世子刀下留情!我知道你夫人在哪儿!”
第164章
薛钰再次见到“赵嘉宁”, 是在慕容桀书房下的密室里。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慕容桀的书房底下,居然有一间密室。
屋内檀香袅袅, 书房的紫檀木案桌后,挂着一副山水画。
不是名家之作,有对南宋刘松年风格的模仿, 但却与之相去甚远, 是十分平庸的一幅画。
他并没有多看一眼。
却没想到姚广平将其掀开后, 字画后面却暗藏了一个机关。
打开机关后, 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姚广平道:“世子,你夫人就在下面,你若想见她,便随我来。”
薛钰抬眼望去,只见密道入口狭小,仅能堪堪容纳一人,漆黑阴暗, 深不见底, 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口囊, 只等人进入,便将其一口吞噬。
忽然一簇昏黄火光自密道深处幽幽亮起,隐约照见通往密道底下的层层台阶, 光影摇曳,蒙昧不清, 愈发显出一种幽深诡谲。
通常面对未知的危险,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 薛钰是不会轻易踏入的。
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但……赵嘉宁有可能在下面。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面无表情地看向姚广平:“走。”
姚广平便率先进入密道, 在前面带路,薛钰挟持着慕容桀,也立刻跟了上去。
循着从密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光亮,几人沿着台阶一路往下。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最底下的密室。
四面都是石墙,密不透风,两旁立着两盏半人高的黄花梨落地灯,幽幽地吐着昏黄的火焰。
这样的密室,通常有另一个出口与外界相连,官场上阴私多,府衙里有这样的几间密室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恰巧在慕容桀的书房里——不过也没什么稀奇。
薛钰将手中的刀刃逼近了几分,转头问姚广平道:“赵嘉宁呢?让她出来见我。”
昏黄的灯光落在姚广平的脸上,愈发显得他一张脸沟壑遍生,苍老诡谲。
他半低着头,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世子,稍安勿躁,我即可便让你的心肝出来见你。”
话音刚落,便听“轰隆”一声响动,最右侧的一扇石门缓缓上移,渐渐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形,四肢纤细,腹部却高高隆起,身上罩着一件白狐斗篷,侧着身形,只能看见她露出来的半张侧脸,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在她面前,却竖着一道铁栅栏,将她与外面的人隔离。
女子低垂着头,轻启红唇,嗓音绵软娇怯,熟悉无比,叫他的名字时总是拖长尾音,撒娇而不自知:“薛钰……”
那是赵嘉宁的声音!
薛钰的一颗心忽然控制不住地狂跳。
尽管那女子只露出半张侧脸,却与记忆中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极为肖似。
薛钰几乎确信那就是赵嘉宁,全身的血液疯狂上涌,再一次见到赵嘉宁,他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咬牙切齿的愤懑?
只觉眼眶酸涩,似哭似笑,竟渐渐变得湿润模糊。
爱恨交织,早就分不清了。
他也顾不上挟持慕容桀了,将他一把推开,三两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死死地抓着栅栏,千言万语,那样多浓烈的情感,最后只化作咬牙切齿的三个字:“赵、嘉、宁!”
那女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他吓到了。
薛钰心中一阵刺痛,放柔声音叫了她一声:“宁宁,”
“别怕,跟我回去。”
他迫切地想触碰她,拥抱她,不过是几天没见,他就已经想她想得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