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害怕在这里看到跟赵嘉宁有关的一切。
好在一时并没有发现,他安慰自己,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直到在一棵元柏底下窥到淡粉的一角。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虚浮,已不知是怎么走过去的,最后看到那只完整的缎子鞋时,几乎一下子支撑不住。
他靠着树干缓缓坐落在地,手中执着那只缎子鞋,淡粉的缎面,小姑娘便是喜欢这样的水粉色,赵嘉宁也不能例外。
这只缎子鞋,还是他亲手为她穿戴上的。
在这里发现赵嘉宁的鞋,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他已经不敢再深想。
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想,他应该存有侥幸的,应该让人全山搜寻。
眼下没有找到赵嘉宁的……怎么能认命呢?
是啊……他应该这么做。
可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彻骨的凉意侵袭至每一寸经络骨骼,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他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终于绝望地呜咽出声。
“宁宁……我错了……真的……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我求你,别这么对我……别对我这么残忍……”
他后悔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他原来以为他最想要的就是留住赵嘉宁,跟她天长地久。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最想要的,不过是她能好好活着。
他真的知道错了……
她是个那样娇气的小姑娘,她该有多疼,多害怕,多绝望……
他不能想这些,他只要一想到这些,五脏六腑便蔓延开一片极致的痛楚,仿佛烈焰焚烧、又像是一刀一片的凌迟。
那样多的极刑,如今用在他身上,倒成了解脱。
他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根本不敢下令全山搜寻。
万一呢,万一找到的是冷冰冰的赵嘉宁。
到那时有谁能来救她……谁能来救他们……
其实不必万一,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一个成年男子都尚且身首异处,更何况她是一个怀着孕的娇弱女子……
他沉沉地阖上眼皮,疼到极点,反而是一种空荡荡的麻木。
再睁开眼时,眼神怔然地落在了虚空中的一点。
他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
他沉沉地阖上眼皮,疼到极点,反而是一种空荡荡的麻木。
再睁开眼时,眼神怔然地落在了虚空中的一点。
他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
这是一把十分精美的匕首,长约五寸,用上好的陨贴铸成,剑鞘镶嵌着各色宝石,熠熠生辉。
说是一把匕首,不如说是一样精美的工艺品,小巧玲珑,像是女子所有。
若是送给姑娘家,该能讨她欢心。
这是他特地为赵嘉宁锻造的一把匕首。
芸汐的事情后,他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最后决定亲手为赵嘉宁打造一柄匕首防身。
虽然有他在她身边,她多半也用不到,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跟他闹脾气耍小性的时候没个分寸用来捅他。
但他就是想为她做些什么,才能够略感安心。
可这把匕首到底还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如果他早一点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她会不会至少能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胁迫那个佩瑶带她一起离开。
其实他心里清楚,赵嘉宁手无缚鸡之力,又怀着孕即便有匕首傍身,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他太痛苦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中。
他为什么不教她一些傍身的功夫?
为什么要让她怀孕?
为什么在她提出要求离开时那么凶她,她便是怕极了才要偷偷逃跑。
他在发现她又逃跑时有多恨她,多想将她抓回来变着法地惩罚,在这一刻就有多后悔。
夕阳西沉,残阳落在冰冷的刀刃上,竟像是血的颜色。
他盯着宛如染血的刃面看了许久,许久……
簇新锃亮的刃面,还没尝过人血,宛如镜面,光洁照人。
他慢慢地生出几分晕眩之感,仿佛见到刃面上渐渐映照出一张脸。
雪肤月貌,极张扬侬丽的一副眉眼,清澈透亮,瞧人时眼神毫不掩饰—她倒是不怵他。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虽厌烦,但到底觉得新鲜,她是与众不同的。
便带了几分兴味回望过去,她脸上却渐渐染上了一层绯红,像是枝头五月的芍药,花期最盛,说不出的娇媚欲滴,艳色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