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倒是怔了一下,挑了下眉,要笑不笑地道:“赵嘉宁,你不会是疯了吧?呵,又为他疯了一个……可朕没功夫在这里同你疯言疯语,朕就问你一句,这孩子,你打是不打?”
赵嘉宁看着他,连日来的绝食让她的脑袋有些发晕,她想她或许真的有些不清醒,但她绝没有疯。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强打起精神,决定跟慕容景赌一把。
她看出他有心想留她一条性命,那她就赌他会因为顾忌她的性命而留下她的孩子。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一颗心忽然跳得极快,鼓足勇气道:“我不打,陛下,孩子是无辜的,您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我知道……是我让您蒙羞了,如果您觉得看我在宫里碍眼,不如……不如就放我出宫,让我自生自灭……”
“放你出宫?好让你去找薛钰逍遥快活?赵嘉宁,朕看上去是这么蠢的人吗?”
赵嘉宁连忙道:“不,我不会去找他的……我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这孩子生下来,安安静静地过我的日子。”
慕容景抬了下眉,目光探究地扫向她,片刻后嗤道:“那也不行,你让朕蒙受了这么大的羞辱,现在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走了,朕又该找哪个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更何况……”他摩挲着她的下颌,轻笑了一声:“留你在身边,对朕还有点用处。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薛钰,他反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自然不会放过他。”
“其实你对朕也并无多大用处,因为朕相信,不多时朕就会把反贼一网打尽,根本用不上你,况且拿你一个女人当砝码,说出去总是不光彩,朕也看不上。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朕需要拿你来要挟薛钰,朕想你应该愿意帮朕吧——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在薛钰心中,到底还有多少分量?”
赵嘉宁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是么,想不到我在陛下眼里还有这样的用处,难怪陛下愿意留我一条性命,既然如此,那我是否有资格跟陛下谈一下条件呢。”
她仰起脖颈,那样脆弱娇柔的一张脸,却有着无比坚定的神情,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我与我腹中的孩子,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慕容景有些错愕,似乎也料想不到她会出这样一番话。
他眉心微皱,抬眼仔细地打量着她。
赵嘉宁眼圈泛红,眼睫明明不受控制地轻颤,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恐惧不安,可她却仍要迫使自己与他对视,眼底的泪慢慢滚落,浸染着绝望与悲戚,却又透露出一种置之死地的决绝。
慕容景微微一怔,喉结上下滚动,眸底闪过一丝挣扎。
赵嘉宁自从说完那一句话后便屏住了呼吸。
手心一片黏腻,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其实完全是在赌,像是亡命的赌徒,用性命做赌,来换取腹中孩子的一线生机。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不为薛钰,就为她想在这世上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总说怀疑腹中的孩子或许是她哥哥换了另一种形式回到她身边,这并不是托词,她是真切地这么希望。
于是她堵,堵慕容景为了留下她的性命而选择放过她的孩子,只是这个赌局实在太冒险了,一旦赌输了,将会赔上她的性命。
但好在,她最后赌赢了。
慕容景眸色翻涌,注视了她良久。
忽然一甩衣袖,猛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好得很,那你就留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吧!朕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转身愤愤离去。
赵嘉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蓦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背后的衣衫都湿了。
自从那日慕容景走后,真如他所说那般,再也没来找过她。
赵嘉宁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段日子里,她也从听雪的口中听到了外面的一些事。
原来慕容景说的是真的,薛钰真的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感到惊讶,或许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父亲的死对他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一直以真心相待的知交,他经历了至亲的亡故和好友的背叛,双重打击之下,不疯才怪,她知道,他是决计不会放过慕容景的。
可他毕竟是天子,他怎么报复?又怎么不放过他?
——也唯有将他拉下天子之位这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