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至少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穿肠的毒药, 外面也裹上了一层蜜糖,可后者呢, 她图的又是什么?
她唇边泛上一丝苦笑,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吧,她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过命运。
好在慕容景照旧把听雪拨给了她,听雪待她真不真心不知道,但至少是个好相处的,又善解人意,平常还能陪她聊天解闷,绝不是一个恶仆就是了。
这多少也算点慰藉吧。
慕容景几乎不来找她,刚继位自然政事多,她也乐得清闲。
唯有一次,是他喝了酒,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发起了酒疯,来她这里要她侍寝。
她并不愿意,挣扎间挠伤了他,他吃痛酒醒了几分,直勾勾地盯了她片刻,忽然如梦初醒似得,一把扔开了她,丢下一句“朕不喜欢勉强,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也亏得他不喜欢勉强,还给她时间想清楚,她一日不想清楚,自然一日不必侍寝。
好在她不想清楚,他也没有短了她的用度,只不过宫里人人拜高踩低,她如今因为不受宠,日子自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在这一个月里,她把各大宫门的看守和轮防时间都摸了个清楚,知道历代皇帝鲜有出入东安门,那里守卫最松懈,而且每逢四,内市便开,拿了腰牌便可出入东安门。
可惜她既无腰牌,内市也并非灯市,可直通宫外,虽说内市人员混杂,守卫有时十分松懈,前朝就曾发生过匹夫梃击内侍、进宫如入无人之境的奇案,但那毕竟是极为罕见的事例,她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蒙混出宫,不若等到灯市再图谋出宫,胜算也会更大。
只是那样便要多等好几个月,她如今是一日也难熬,夜长梦多,谁知道会不会横生枝节。
她一时也实在拿不定主意。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可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天又过去一天。
晚些时候灭了灯,她照旧无眠。
她这段时间失眠越来越严重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一开始,以为是心里不安稳,于是叫了听雪上榻陪睡,可听着一旁听雪很快变得绵长的呼吸,她翻来覆去,反而愈发睡不着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待在薛钰身边,照理应该提心吊胆、夜夜不得安寝才对,可事实上并没有,相反,每次躺在他的怀里,她总是很快沉沉睡去,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或许是每回都被他折腾得太狠,体力不支,所以睡得格外沉?
或许是他身上沾染了礼佛的檀香,气息沉远宁静,格外令人心安。
又或许是他哄人入睡十分有一套,会贴近她的耳侧,对她说着蛊人的情话,嗓音刻意放低了,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好听极了,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梦境。
谁知道呢,反正也再不可能和他睡了,找出原因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她真不该让听雪来陪她睡,她这么快入睡,睡得这么安稳,倒让她更焦躁了——旁人这么好睡,怎么偏她睡不好?
又是一阵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无边的黑暗与孤寂,怎么都挣不脱,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这几日倒春寒,夜晚身上也愈发的冷,只是再没人将她拥入怀里了。
索性就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了桌上的油灯走了出去。
她如今住在乾西宫的偏殿,今早发现西南一角种的一丛白雪塔隐隐有要□□的迹象,这会子一时兴起,拿了灯过去瞧,果然见到牡丹花已开了大半。
月色下,花瓣层层叠叠,呈塔状,端的是莹白胜雪,国色天香。
不愧是白牡丹。
可惜不是玉板白。
赵嘉宁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为什么要可惜不是玉板白……这才想起国公府未曾败落时,她曾在云阳县主的宴会上偶遇薛钰,恰巧县主有一个牡丹园,里面种植了各种名贵的牡丹,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冠世墨玉、青山卧雪……皆养得极好。
她那时是中途离席去的牡丹园,偌大的牡丹园只有她一人,她正醉心欣赏这满园春色,不料身后忽然响起咔嚓一声,是有人踩到了地上枯枝,发出了动静。
她一回头,正好撞见了薛钰,他穿了一身象牙白收腰窄袖长袍,微风吹起他的衣袂,衣袂翻动,上锈银线暗纹,在日光下流光浮动,有些迷人眼。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一张脸照旧寡冷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