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板栗与别处的不同,带了淡淡的桂花味。
据楼中跑堂介绍,是因为禹州有一处山,山上种满了板栗树和桂花树,两种树交乱种植在一起早已不知多少年岁。时日久了,此处结出的板栗,就天然带了桂花的香味。
连玉剥了一颗在口中嚼着,手中又从盘中摸了一颗。
这时,看到楼下有一青衣少年正抱着两轴画,在匆匆而行。
她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这少年看着分外眼熟,不是孟泽深的小厮寒竹是谁。
一颗圆滚滚的板栗脱手而飞,“咚”的一下敲在寒竹的头顶上。
寒竹惊叫一声,捂住脑袋回头去看,见四周并无异常。
一阵咯咯咯的清脆笑声从头顶传来,他昂起头往上看去,看到了一个满头扎着小辫子的熟悉的脑袋。
寒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其实想说,你不在春香院呆着,怎么在这里?想到在大街上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合适,便只问了半句。
连玉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坏笑,回道:“我来找我爹呀!”
寒竹疑惑地问道:“你爹在禹州?你是禹州人?”
连玉又摸了一颗板栗扔了下去,这次没有敲头,扔在了寒竹手中,笑道:“我爹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寒竹伸手接住了那颗板栗,无语道:“你爹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请你吃栗子。”连玉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加灿烂,寒竹看着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哎呀!你整天跟着我爹,竟然不知道我爹在哪里?”她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寒竹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你……你又乱认爹,我家公子还没有婚配,你莫要糟践他的名声。”
若是传出朔北孟公子未婚生女的谣言,那还得了。
天南海北的,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没人会想到,是这么大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女儿。
人们只会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只会以为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认为他们家公子私德有失。
连玉站起身来,一脸沉痛道:“你莫要胡说,我爹抛下我一走了之。我好不容易寻到这里,你竟然还帮着他隐瞒,不承认我这个女儿。快点说我爹在哪儿?”
看着周围已经有路人驻足围观过来,寒竹着急地结巴道:“你……你……怎可这么无理取闹。”
他轻移脚步,想跑。虽然现在走了,会被认为是心虚,落荒而逃,但总好过让这个臭丫头越说越离谱吧?
然而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跑路,连玉已经手撑窗台,翻身一跃,从会元楼二楼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寒竹的衣摆,眼睛里挤出两颗珍珠泪,哽咽道:“我爹到底在哪里?你快点带我去找我爹。”
周围围观的人已经对着他们开始指指点点,寒竹的头顿时一个变成两个大,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遂把心一横,从腰间抽出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割断被连玉抓在手里的衣摆,“嗞啦”窜了出去,消失在大街的人流之中。
连玉看着手中的半块青色衣摆,呆愣住了。
围观群众们震惊地看了看寒竹消失的方向,又震惊地看了看连玉手中的布料,接着目光转为温柔的同情,同情她这么粉雕玉琢的女儿,怎么会有男人狠心地抛弃。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走过来,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连玉这才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回道:“没事,我跟着表哥表姐出来的,她们还在楼上,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你父亲可能有什么苦衷,以后会好的。”老夫人安慰道。
连玉点点头,抓着手中那块青色布料转身进了会元楼。
楼中的书生们,还沉浸在经史子集和诗词歌赋的探讨和争论之中,并无异样,应是没有注意到楼外这场闹剧。
只有几个跑堂,不时拿眼神偷瞄着她的身影,偷瞄一眼,又赶紧把头转回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连玉食指顶着布料的中间,一边走上楼,一边像在耍弄一个玩具那样转动着,施施然回到了窗前的椅子坐下,把布料扔在了桌子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此时,梁升还没有回来,桌上三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连玉。
沉默了一阵,云柳见无人说话,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道:“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是孟公子的小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