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韦思觉得。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侮辱,就见到了陈启,而且陈启待他们还颇为礼遇,说明两方并无多大仇怨,有很大的谈判空间。
两个卫兵被留在外面,营帐之中只有韦思和陈启两人。
韦思寒暄一番之后,提出了议和休战,两方交换城池的意向。
陈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韦大人长途跋涉而来,又赶上了大雪天,路上辛苦,先休息一下吧,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一人做不得主,要与兄弟们商议一下。”
“陈将军,我们苗节帅是非常有诚意的,这对咱们双方都非常有利,希望将军考虑之后,我们能够达成合作。”韦思郑重行了一礼,回道。
陈启点点头,唤人将韦思带了出去,安排在一处营帐之内,帐外站了一圈的守卫,并不见他带来的两个卫兵。
是夜,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月光洒在满地的白雪上,将黑夜照得分外明亮。
步出大帐的陈启,看着天上的圆月,今日正是元宵节,军营之中没有灯会,没有美酒,只每人分了一碗汤圆,已经是奢侈。
河南道比他想象的穷很多,他们从江南一路走来,虽然也是避免不了收缴百姓粮食财物,但一直有一个度量,从来没做过烧杀抢掠,逼死百姓的恶事。
但是进入河南之后,若不是有淮南给的那一万石粮食支撑,他怕是早已控制不住手下这些人马向百姓伸手抢掠了。
这里的百姓太苦了,根本分不出粮食给他们,城中的豪绅闻讯早已经举家逃离,也只能靠着普通商户,筹措一些粮食。
现在已经没有选择,只能不停的前进,前进才有希望,士兵们才有念想,不至于将目光盯到穷苦百姓的口粮上。
“好冷啊,要是有口酒暖暖身子,该多好。”
“想什么呢?饭都要吃不饱了,你还想酒喝。”另一个声音道。
陈启循声望去,是两个巡逻的小兵,肩膀挤着肩膀在慢慢跺着脚巡逻,他们估计没有看到他,还在自顾自地聊着。
“都说,反了,就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咱这也没吃上几顿啊,还越吃越差。”
“都怪我们河南道太穷了。”看来这个士兵是在河南加入的队伍。
“确实,听说淮南富庶,就是兵也硬,咱们打不过啊。唉?今日中午来的那三个人,好像就是北边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过来做什么的?难道是要招安。”
另一人冷笑道:“想什么呢?要真是招安,就赶紧跑,我们河南节度使啊,最是奸诈,他若是过来招安,那肯定是已经挖好了坑在前边等着咱们去跳呢。你要当真,就是十死无生。”
“你怎么知道?节度使这种高官,咱们把脚尖立起来也够不着。说得跟你在他身边呆过一般,这么了解。”
那人不服气道:“我是没那个福气见到节度使,但是我在刺史府院子里做过护卫,那些话都是前主家说的,我为什么混到这里了,还不是节度使骗了主家,将他们全家都害死了,最后就活了几个仆役和护卫。我命大,捡了一条命。”
“主家说,河南道苗节帅就是个妥妥的伪君子,不会经营,不懂军事,最擅长的就是耍阴谋诡计。他这种人只要给你点甜头,里面必定裹着砒.霜。”
他用肩膀使劲撞了撞另一个人,哼道:“还想着招安,他要来招安,那怕不是来招魂的。”
“呸,呸,不讲究。”被撞的人嘀咕道,“咱们瞎操心什么,陈将军英明神武,带着队伍一路从岭南走到这里,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能看不明白姓苗的这点子东西。”
“也是,咱们青州军如此勇猛,去他的招安,干就完了,揍他姓苗的奸诈货。”
……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陈启从一根立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色如冰,眼神幽暗地盯着韦思的帐篷看了许久,迈起冻僵的腿,缓缓往前走去,脚下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刺.激着他的大脑。
当他的大脑被燃烧的怒火吞噬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有一双眼睛正也盯着他。
这双眼睛正是刚才大骂苗孝全的那个士兵。
另一个士兵贴近了,压低声音,小心问道:“他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士兵拍拍胸脯,悄悄吐出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