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有媳妇儿的好,你只要尝……”
一阵清泠泠的琴声,打断了他的话,孟延礼松开固在寒竹肩膀上的手臂,循着琴声走去,哈哈笑道:“我儿弹得真好听。”
寒竹定在原地,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孟延礼穿过前堂,走进后院,看到小狐狸正在水池边,拿尾巴尖尖钓鱼玩,他抬手从树上摘了个青果掷了过去。
一果子给小狐狸弹进了水池里。
小狐狸在水中扑棱了两下,露出头来,对着他一阵龇牙咧嘴。
孟延礼得意地回瞪了它一眼,提着酒向屋内走去。
门和窗子都开着,孟泽深坐在屋内抚弹着琴弦,悠扬琴音如水泄出。
孟延礼将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咚”的一下,声音颇大,琴音却丝毫不受打扰,他豪声赞叹道:“弹得好。”
孟泽深幽幽瞥了他一眼,继续弹奏,直到一曲终了,停了弦,收了指,才开口问道:“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孟延礼“刺啦”一下撕开了酒坛上的酒封,清冽的香气瞬间溢散出来。
他熟门熟路地探手到格架上,取了两个玉碗下来,澄黄的酒液倒入玉碗之中,仿佛流动的琥珀一般。
孟延礼笑道:“来,尝尝我新得的酒,怎么样,好看吧?”他摇摇酒液,一口灌了下去,叹道,“爽!”
孟泽深端起另一只玉碗,浅浅尝了一口,微一点头,道:“不错。”
“好喝吧?”孟延礼眼睛晶亮地看向孟泽深,接着又哀叹一口气道,“我看河北道传来的消息,看得心惊胆战,只能来我儿这里消散一下。”
孟泽深随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并不接话。
孟延礼眼珠子转一转,没人递台阶,他只能自己跳下去,遂开口继续道:“老洪后继无人啊,后继无人。”
“那个洪更跟你大哥一样,是个有勇无谋的草包。老洪就是看不透,培养那洪更,还不如招个得力的女婿好使。”
“爹爹,请慎言。”孟泽深提醒道,“大哥也是你的亲骨肉。”
“呃,别跟我提他,我跟你阿娘如此好,不知道怎么就给他生了一脑袋草。”孟延礼气愤道,“你别打岔,我说到哪里了?”
“洪更。”孟泽深难得的给了个提示。
“对,洪更。”孟延礼一拍桌子,“这洪更成不了事,河北早晚得易主,可惜我们隔得太远了,别说吃口肉,连汤也喝不上,估计最后得便宜了向砌那个老东西。”
“那老东西最近在云京频频动作,活泛得很,一看就没安好心。我得想办法给他扯个后腿,不然等他吃胖了养壮了,掉过头来要打我们的主意。”
“爹自去办就是。”孟泽深淡淡道。
孟延礼身体起了半截,又重新坐了回去,嗯,错了,错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吐糟向砌那个老东西的。
他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酒,喝了两口,满脸忧伤道:“洪更啊,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等他败了,迎接洪家的必是灭顶之灾。想想我们朔北,可不就是另一个河北道。等到他日我两腿一蹬走了,这若的家业,交到你大哥手里,我是不放心的。你看看洪更和河北的结局,就能想到他日你大哥和朔北的结局。”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寝食难安,你看看我这厚重的黑眼圈,我这鬓角的白发,阿深,你就忍心看着爹爹这般苍老下去吗?”
“你站出来主持大局,爹爹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安心地闭上眼睛,含笑九泉了。”他说得极为动情,将自己感动地老泪纵横。
只是没想到,那流下来的眼泪,将眼睛下边两块黑眼圈给冲花了。
他伸手去抹,抹了一手黑水,一时尴尬地赶紧用袖子擦擦,心中埋怨道,夫人的化妆术怎得如此不靠谱。
孟泽深轻笑一声,伸手在父亲的鬓角一挑,那一缕苍白的头发便掉了出来,赫然是一缕假发。
“阿爹身强体健、红光满面,怎么总是咒自己呢?”
孟延礼被揭穿了开来,一时抹不开面子,怒道:“还不是因为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气死我了。”
他气得在屋子里直转圈,“真想把你的脑子拽出来,塞进你大哥脑子里去。”
“不肖子孙家家都有,爹也不用太上心。”孟泽深淡然道。
“是,是,可是我这个不一样。”他狠狠瞪了孟泽深一眼,人家那是生了纨绔子弟糟心,谁能理解他这种身怀绝世宝剑不能用的心情。
忽然他眼睛扫到格架上一块玉石,上面雕了一个弯月形状,倒是别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