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悄悄用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泪花,接着问道:“娘说,是族里霸占了她的家产,将她赶出来的,所以她恨透了那些人,不愿重提旧事。”
张信一拍桌子,怒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定是族里那些豺狼虎豹听说了我阵亡的消息,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将柏娘和你赶了出去。这些人真是死有余辜,苍天有眼啊!”
柏松低声道:“我一直以为,娘是被自己的族人赶出的。”
“不是,你娘是逃难到上河村的,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是张家那帮畜生,是张家那帮畜生在欺负你们呐。”张信抱头痛哭。
“爹,都过去了,我们也算因祸得福,捡回来了一条命。”柏松抓住张信拍打脑袋的手,劝道。
忽然,他声音一顿,小声问道:“爹,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新的孩子新的家了?”
他一下子从找到父亲的喜悦中抽离出来,感觉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与父亲的新家格格不入的人。
张信一把抱住柏松:“没有,爹没有再成家,爹这辈子就你娘一个女人,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你就是爹的命。”
柏松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他伸出手回抱着自己的父亲,将头沉沉地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有一个人可以像山一样屹立在那里,给他依靠。
十几年来,压抑在心底的,不能表露出来的,对父亲的渴望,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化作滚滚热泪,化作一声声重复的“爹爹”。
两人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细细聊了彼此这些年来的生活,包括柏娘的死和柏松怎么成了连玉的小厮。
这一聊就聊了两个多时辰,等他们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食的时辰。
张信这一行人是明日一早就要离开马场,回陀平关复命的。
张信自然是一心想把儿子带走,留在身边,尽一下做父亲的心。
但是柏松却有一点左右为难,等见到连玉的时候,他还没有纠结出结果来,要不要跟父亲走。
连玉看了他一看,道:“跟你爹走吧!”
“小姐,你不要我了。”柏松大惊。
“没说不要你,我现在每天闲着也没事干,你跟着我也没什么用,跟着你爹玩去吧。等哪天我需要你了,你再回来。”连玉随意道。
哎,连柏松这个没有爹的都找到爹了,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爹在哪里?
难道她就是个亲缘浅薄的命?上辈子没有爹娘,这辈子也没有。
得了连玉的应允,第二日一早,柏松就跟着张信的队伍离开了赤峰马场,向着陀平关而去。
连玉依旧呆在赤峰马场,但是再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情,每日里跟在萨珠的身后,陪着他给萨历办葬礼。
孟泽深挑选战马的任务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马场少主人的离世而有丝毫停滞。
时间一晃,已经是七日后,到了萨历的头七这一天。
朔州城来了人,让孟泽深立刻带着连玉回去。
孟泽深问是何事,那来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听到孟泽深坚定地拒绝回去以后,他才如实说出,是北漠派了使者来,让朔北交出在西贡草原上杀死他们三王子的红衣女子。
通过使者的描述,所有人都猜到了,这个红衣女子就是跟着孟泽深来了西贡草原的连玉。
第109章 妖女
孟泽深把连玉叫到房内, 将送信人的话与她讲了一遍,而后问道:“回去,还是直接离开朔北?”
“我为什么要离开朔北, 他们能杀萨历, 我就能杀北漠三王子。”连玉沉声道, “你劝我离开,是知道姑父会为了朔北,将我推出去?”
孟泽深道:“父亲不会,但是有很多人会。回去, 我可以护住你, 但有些流言蜚语和委屈是避免不了的。”
“如果北漠真的因此而发兵, 你就要做好成为众矢之的的准备。民众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之时, 都是盲目的,自私的。”
“刀剑可以杀人, 口舌亦可杀人, 甚至有时候口舌利于刀剑,更是杀人于无形。”
连玉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孟泽深:“回去,不战而逃, 那不是我的风格。”
“想好了?”孟泽深的琉璃瞳幽幽看着她。
连玉郑重地点头。
若是放在往日, 她是不一定回去的,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没有利益的暴风雨,她不会去趟。
但是这几日,她心底沉沉的, 压着一股气, 一股躁动的想提刀杀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