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乘被她的声音惊着了,下意识地凑近,抬手捂住她的嘴,像是实在没有办法,无助地小声求她。
“我不讲话了,我不烦你,你别喊人来,我自己再呆一小会就好,行不行?”
“不行,你求我也没用。”
“他在池塘这!”
吴清荷甩开柏乘的手,侧过头来朝那些人喊,柏乘在旁边做什么样的挣扎她都不理睬,末了,她只能听见很轻的一声哽咽。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和你玩过,但你不肯带着我,你嫌弃我,讨厌我,非常讨厌的那一种。”
“你长大了,还是这么讨厌我。”
下人们循声赶来,吴清荷听见这两句话觉得不爽,她想反驳点什么,侧过身,却只看得见他眼眶里的雾气化成小水珠,“啪嗒啪嗒”顺着脸颊往下掉,少年沉默着起身,认命似的任由下人把他拉住。
她顿住,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
“天嘞,公子,你这是...”
“他不小心掉池塘里了,快给他擦擦水带回去。”
吴清荷不咸不淡地丢下句话,便起身离去,独留下柏乘与周围一圈忙着给他擦头发盖薄被的下人。
“您也太不小心了,若是病倒了,今夜的家宴可怎么是好。”
“是啊是啊,主君看见了,可要担心坏了。”
...
柏乘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默默抬手把眼泪擦干净,不论他们说什么,都只是小幅度地点头。
“瞧着吴女君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她也掉池塘里了?”
“吴女君...该不会吧,她自幼学武,步子也有不稳的时候?”
“不是,她为了把我拉上来,自己跳下去的。”
柏乘侧眸看了下吴清荷远去的背影,简单解释一句。
他小时候常常生病,久卧病榻,没有朋友,他记得从前娘亲有个好友,那人来他家时,总会带着个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女孩。
女孩来时总会带新奇的小玩意,柏乘总是很好奇,想要凑过去和她一起玩。
“啪嗒”一下,他接不住她手里小小一个的彩球。
他手里的纸鸢没有能飞上天的时候。
没有力气,他也跑不快,但是他有很多好看的玉石珠宝,闪闪发光的,他可以和她分享这些漂亮的东西,他生病时下人给他讲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有趣极了,他都记得,他非常愿意讲给她听。
但小女孩都拒绝了,她不稀罕这些,也不想跟他玩了。
“你太弱了,我不喜欢你,我跟你玩不到一块去。”
小孩的讨厌直抒胸臆,很是伤人,柏乘没办法留住玩伴,就看着她背过身去,自己走远了玩。
那是有点让他难过的记忆,所以稍微长大点,他就自己试着把这些都忘掉。
现在又都想起来了。
“原来是吴女君把您拉上来的,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一道玩过,现下公子回来,又有玩伴了,您开心吗?”
下人们笑着问他。
柏乘低头看看湿透的鞋尖,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走。
“记得,但我不和她玩。”
“我们两互相讨厌,玩不到一起去的。”
第5章 第五章
吴家隐于闹市之中,偌大的宅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灰色的砖石,小小的牌匾,若是旁人不提,谁也想不到,这竟是当朝宰相的家。
府里的下人正忙着在廊下扫地,忽而闻见股水草腥味飘过,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抬头就瞥见自家的女君穿廊而过,半干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河底冒着腥气的鱼上岸,拖沓着尾巴在他们面前过去。
“小祖宗,您这是去哪里闹了一通!”
“快些给女君拿衣裳来,主君看到准是要罚的!”
众人都围聚过来,像是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吴清荷被他们炸得脑子嗡嗡作响,皱着眉侧身欲跑,却听见身后有人冷不丁开口。
“又做什么了,吵成这样。”
转头,吴清荷便看见自己的母亲穿着未脱下的朝服,手里一本未看完的奏折,站在不远处淡淡瞧着她。
“回主君的话,咱们女君不知去哪里玩耍,回来时身上衣服都是湿的,我们正说着要给女君换身衣裳,怕她生病。”
下人们赶忙给吴相让出一条道来,吴相听着下人们的解释,踱步到女儿面前,离得近了,那速来以不苟言笑,处变不惊出名的吴相也忍不住捂住口鼻,嫌弃地用手指戳一戳吴清荷的脑袋瓜。
“腥得像条鱼,钻泥塘的小臭鱼。”
吴清荷有些不满地别过脸去,旋即猛地冲进自己母亲怀里,用自己湿漉漉的脑袋不停蹭她。
“快点给女君换衣裳,主君要被熏晕过去了!”
...
闹了好一通,吴清荷才安静下来,被母亲罚着自己洗衣服,树荫底下大大一个木盆,她就坐在边上玩着皂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