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是以他的身体为重,柏乘安静地听完,半晌才点头答应,房里的蜡烛顿时被熄灭大半,河叔亲自盯着他更衣躺上床,看守夜的下人已坐在廊下,才放心地关门离去。
院里静悄悄,守夜的下人安心地靠在门边闭眼小憩,他们家小公子一向都很安静乖巧,睡觉从不使唤外头的下人做事。
子时,打更人的锣鼓声悠悠响起,又逐渐远去,偌大的府邸也在深夜中沉睡。
“窸窸窣窣...”一片漆黑中,层层帷帐里亮起一点微弱的烛光。
柏乘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点了床头的蜡烛,屏住呼吸听窗外的响声。
良久,窗外只有下人的打鼾声。
现在很“安全”,柏乘轻吸口气,从枕头下摸索出一个蓝色的小香囊,那香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因为他把自己平日里喝的药材,当作香料塞进去一部分。
他扬起嘴角,在烛火下轻柔地摸过香囊,这两日里,他白天跟着河叔学,夜里再偷偷绣到香囊上,如今他时间格外紧,毕竟他和吴清荷表露心意,纯粹是那日突然决定的,要是早知他不用再把心里的喜欢当秘密藏起来,他一定很早就会开始绣香囊了。
针线盒就在枕侧,他拿来便开始穿针引线,少年人最需睡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疲倦,睫毛如蝴蝶般扑闪了会,但很快他又想到些什么,在暗淡的光线下轻浅一笑,小声提醒自己。
“不可以犯困,明日就是女儿节了,清荷还等着收我的香囊呢。”
——
“有劳副将亲自送咱们小女君归家了。”
“这是将军的命令,并不麻烦,女君今日好生出色,我们将军考过她的箭术与骑术后,兴奋得宛若捡到稀世珍宝般,也是,像女君这样的苗子,本就是珍宝,将军还想教女君舞长枪,把她也栽培成近战的好手...”
门外是阿朗副将在与张姨交谈,吴清荷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她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那个烧成灰烬的香囊,这让她面色看着有些凝重。
送走副将,张姨推门而入,给她端来盆洗脸的热水,吴清荷慢悠悠起来,忽而问个问题。
“张姨,倘若...我在女儿节收了一个香囊,但不带在身上,而是收纳起来放在家中,可不可以?”
“啊?这怎么行。”张姨对她这样的想法感到奇怪。
“女儿节的香囊意义重大,收下就该一直携带在身,代表自己与对方情投意合,要么干脆不收,拒绝送香囊的公子,若是收了却不一直放在身边...就是不重视对方的心意,这送香囊的人若知道,总该要伤心的。”
吴清荷安静地舀起盆里的热水,埋头洗脸什么话也没说,张姨心中有些不安,又赶忙提一句:“女君,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明日可就是女儿节了,千万...不能做出伤人心的事情来。”
动作一顿,吴清荷摇头,站起身擦净脸上的水珠:“只是好奇罢了,随意问问。”
这一日自早上开始,京城便沉浸入了女儿节的甜蜜氛围之中,大街小巷里年轻的女君们,有不少都在腰间佩戴了精致漂亮的香囊,各式各样的香味弥漫开来,绵绵情意让人陶醉。
“我的香囊瞧着比你的好看。”
“哟呵,一边去,这是我的小心肝没日没夜给我绣的!”
这样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吴清荷全当没听见,等她进学堂里才发现,竟也有不少女君悄悄带上了香囊,就这样站在夫子眼皮底下读书,而公子们也羞哒哒地聚在一块,等着找喜欢的女君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怀着心事走一路,吴清荷在马场边远远地望见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柏乘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他今天穿得像一朵盛开着的鸢尾花,黑发间别了个小巧的坠饰,正不停地晃着脑袋左顾右盼,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柏乘盈盈回头,带着笑向她跑过来。
吴清荷下意识地想要倒退两步,好似觉得今日阳光太刺眼,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清荷,我在这里!你今天来得好迟,不过没有关系,我等你的时候也很开心的。”
他很快就站定在她面前,吴清荷垂眼看地,说话的声音轻到只有柏乘可以听见:“你现在来找我,是因为你...绣好香囊了?”
柏乘以为她还是有些害羞,所以说话才小声,因而特意凑近了听,听完便翘起嘴角:“当然了,我答应要给你绣一个漂亮的香囊,就一定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