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声轻咳,离得越近,吴清荷便发觉自己的心跳动得越剧烈。
如此熟悉的声音...
“客人,有事直说即可,站在屏风外一声不响,白白浪费你我的时间。”
吴清荷许久没有动,倒是屏风那一边的人出声提醒她。
这个声音,熟悉中透着一点让她感到不安的陌生,她攥紧自己衣袖的一边,直至指尖泛白,下一瞬便迅速穿过屏风,快步走到近处。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烛光为他病态的白皙勉强染上一点暖光,乌黑的发披散在雪白的狐裘上,垂眸随意扫过膝上书本的一页,未曾抬头看过来者一眼。
还是如她记忆中一般漂亮,甚至比从前更美,美得像是梦一样,大声说话便要碎掉。
她没有想到水云间的老板是他,也没有想到一直思念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惊讶,好奇,思念...太多太多情绪像是杂乱的线把她束缚住,让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启唇交代一句。
“柏乘,我回来了。”
柏乘,柏公子,当朝太傅的儿子,她曾经的恋人。
正欲翻书的指尖停顿在书页毛躁的一角,柏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有些恹恹地伸手揉太阳穴。
“您靠得太近了,挡着烛光,我没法看清手里的账本。”
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吴清荷一时失语,沉默半晌,往前挪一小步。
“是我回来了。”
话重复了两遍,柏乘才抬头,看着她,思索了一瞬,嘴角微抿,客气地笑着回应。
“原来是吴将军,我听说了你受封赏的事,恭喜。”
就好像是忘掉了她,刚刚才勉强记起,还如此冷淡地与她客套,喊她将军。
心头有什么逐渐失控,虽预想过千万次,真的面对时却还是难以接受,吴清荷逼近到他塌前,俯身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吴清荷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柏乘瞥了一眼,嘴角的微笑瞬间消失,眼眸里净是化不开的冰霜,眉间微皱,平静地提醒她些什么。
“不回信就是不想回答,不必回答,您心里有数,何必再问。”
他像是在与一个陌生人对话,耐心而又冷漠,身侧的人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他却不愿再与她这样耗下去,只垂头看了看仍被她握在手中的衣袖一角。
“将军自重,我已有婚约在身。”
第2章 第二章重逢
屋外细雨转为倾盆大雨,如银针密而急地落在房檐上,像是要把屋顶扎出无数个细小的洞一样。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你有婚约?”
柏乘忽而笑了,他一笑起来,眸子里就像是盛着月光,波光粼粼,冰凉又温柔,说上几句话就让他有些乏困,他靠回躺椅背上,与她保持着距离。
“对,我已有婚约,再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不能与将军随意地玩闹。”
他很有耐心地解释完,话毕便是侧身垂头,伸出手捂唇,一阵低咳,待咳声渐止,才回头,抬眼看她。
“过去之事,皆是孩童戏言,如今还望将军理解一二,离我远一些说话,不要叫人误会。”
听见这样的话,吴清荷迟迟不能应答。
柏乘也给她时间回神,以不带情绪的目光,沉默着凝视她,等待她自己往后退。
原来,他是已经寻觅到自己的幸福了。
既然连孩童戏言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吴清荷便也决定维持一些体面,朝后退了几步,风轻云淡地一笑。
“恭喜。”
没有回应,柏乘不想回答她,像是有些乏累,手肘靠在茶几上,一只手撑着头,迟缓地闭上眼,旋即又睁开。
吴清荷现下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如同在沙场上一般冷静自持,转身随意寻了椅子缓缓坐下,这才开口,将话继续说下去。
“我身在边陲,也不知你竟开了这样一家酒楼,也不知如今道一声‘恭喜’算不算迟。”
她环顾四周,认真欣赏起来,就如同多年老友再聚时一般,随意地闲谈。
“只是,你这酒楼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吴清荷话锋一转,笑意顿减三分,目不转睛地望着柏乘。
“你的酒楼,递菜的店小二未免也太疏忽大意,把别人桌上的菜肴递到我副将的桌上,她们刚回京,正是玩得兴起的时候,喝得晕乎乎的吃了菜,临走了才知道,要付五十两银子的饭钱。”
吴清荷说着话,自己觉得有些好笑,扯了扯嘴角。
她说话间,柏乘已是再度垂头看自己膝上的账本,听她讲完,才点点头。
“我会处理,既是如此,这顿饭的钱就免了,底下人的疏忽,实在不该由食客来承担责任,若没有别的事,您可自行离开,我会交代下去,再没人拦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