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往后再也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位医师年纪颇大,也算是自柏乘年幼时就为他把脉治病的人,此刻她很心痛地皱眉摇摇头:“意思就是,柏公子虽是暂时恢复稳定,可他在极其寒冷的地方待了数个时辰,如今天又热,冷热相冲,狠狠地伤到了他的身体。”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医师的心情无比沉重,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把话说下去。
“趁着如今公子还在昏睡中,我便对诸位讲明吧,公子时日不多了,他的肺疾往后再也控制不住,这样的病人我见过,顶多还有一两年的光景,大人,府上早做准备吧。”
“轰!”一声巨响,屋外一瞬间亮如白昼,夜色狰狞。
打雷了,一道惊雷划破夏末最后的闷热,大雨落下,雨点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屋内却是诡异的安静。
吴清荷希望雷声可以让她惊醒,醒来才刚到早上,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可是她神色恍惚地闭眼,睁眼,眼前的景象没有要消散的意思。
“医师...求您再想想办法,他才十七岁,他连今天的生辰都没有好好过。”
她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声音沙哑,医师无奈地摇摇头,看她一眼:“我办不到,再另请高明吧。”
面前的医师,是全京城医术最好的医师,柏太傅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片刻后郑重地站起身:“我有些话想问您,我领您出府吧。”
“也可,对了,房里不用留太多人,柏公子现在需要安静地休息,太多人呆在这,不合适。”
医师临走前亲自又交代了句,柏太傅和她一出屋,房里的下人便按照吩咐缓缓退出去,吴清荷没有动,河叔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走近她道:“吴女君,你一下午滴水未进,我去为您备些饭菜吧,您若什么都不吃,小公子会心疼的。”
吴清荷慢半拍看向他:“多谢,但是不用了,我一点也不饿,我只想看着他。”
河叔闻言没再说话,忍住泪意退出门外。
屋外是倾盆大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阵阵凉意涌上来,吴清荷注视着柏乘,从他的眉眼看到淡色的唇,一遍遍反复地看。
对他最初的印象,就是柏家那个身体孱弱的小孩,玩什么都玩不好,后来他回来,身体还是很弱,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平日里又软又甜,对她有种莫名的执着,跟在她身边,像温暖的小太阳,给她很多很多爱和关心。
但现在他就这样躺在床上,医师告诉她,她很快就要失去她的太阳了。
纵使有一身武艺,她也无法从生老病死这件事中夺回自己最爱的人。
四下无人,只有她和柏乘,吴清荷独自听屋外的雨声,而后缓缓地伏到床沿边,将头埋进臂弯里,眼眶中的酸涩化为雨从她眼尾落下,她紧咬着唇不抽泣一声,默默地痛哭,泪水没有一刻停止过。
屋内的光线昏暗,从小到大意气风发的少女在恋人的床榻前哭泣,烛光为她染上一层暖色,像是一个拥抱。
熟悉的药香不知何时又悄然靠近,吴清荷突然感受到有人伸手小心地环绕住她,她抬头,对上柏乘温柔的眼睛。
“小猫哭的好伤心,哭成小花猫了。”
他唇上几乎没有血色,无力地侧躺在她旁边,嘴角抿着笑和她说话,动作轻柔地抬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吴清荷握住他的手,轻吸一口气,看见他醒来笑盈盈地和她说话,她面上还强装镇定,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砸。
哭泣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我的小猫可不可以告诉我,因为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呀?”
柏乘又再度靠近,披散的头发轻轻飘到吴清荷的肩膀上,像是快要消散的梦。
“因为心疼你今天吃了不少苦头。”吴清荷没有立刻告诉他实情,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现实,因而也不敢和柏乘提起,怕他一时不能接受。
听见她的回答,柏乘的眼眶逐渐泛红,而后凑近吻上她的唇畔,吻过后才轻声道:“还有呢?”
“没有了。”
吴清荷多希望自己哭泣的原因是这么简单。
“清荷,不用瞒我,其实...”柏乘倏尔一笑,眼底泛着泪光,温柔地亲一亲她鼻尖。
“其实我都听见了,医师给我扎完针后,我就一直是醒着的,只是不太舒服,不得动弹,刚刚感觉你好像在哭,我才努力睁眼。”
他都知道了...吴清荷直视他的眼睛,看到一种如流水般清澈的哀伤,这种哀伤藏在他的温柔之下,柏乘刚才一直在强忍着自己的难受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