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天元帝回宫,胡霖还抽空偷偷来找秦放鹤,“奴婢瞧着今日陛下对那个排骨炖豆角十分喜爱,连着用了许多,可否有劳秦侍读说说菜谱?陛下日益劳累,却饮食日减,奴婢这心里啊,实在不是滋味。”
“这有何难?”说话间,秦放鹤就把今天上过桌的几样菜谱都写了。
若天元帝果然能经常吃,岂不相当于他无形中刷脸?
怕只怕南橘北枳,御厨们太过精心料理,反而失了淳朴粗犷的本味。
胡霖如获至宝,双手接过,亲自袖起来,千恩万谢。
几日后天元帝用膳,一看菜式便笑了,指着胡霖道:“老货,必是你的主意。”
胡霖笑道:“也是秦侍读一番心意。”
人情么,都是有来有往的,日常秦放鹤每每见他,都十分敬重,从未因他是个阉人而有所轻视,胡霖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呢。
奈何天元帝吃了几筷子,便兴致缺缺起来,叹了口气,“摆盘倒也罢了,只终究不如那日。”
不如那日的风景?
还是今日的心情、做菜的人、做菜的心意不如当日?
天元帝没有说。
或许都有吧。
几天后,胡霖抽空出宫,又带秦放鹤去选了城内一套宅子、城外一座庄子。
秦放鹤也不跟他客气,回头就把地契、房契交给阿芙收着。
看,我打下的家业!
阿芙失笑,“你倒同陛下做起买卖来,庄子我收下,权当填了嫁妆的缺儿。宅子么,如今暂且住不得,不如租出去,月月有个进账。”
等以后阿嫖长大了,都留给她。
“这也不难,赶明儿我去衙门里说一嘴也就是了。”秦放鹤道。
因福建船厂和云南林场一案牵扯甚广,不少大员落马,此番得来的宅子是四进的,以如今他的品级根本住不了。
但不要紧,京中多的是需要租房的高级官员,根本不愁租。
原本工部研究火器的就有甲乙丙三个班,十月底,又悄然多了一个丁班,紧接着,卢实去户部职位,调入工部。
紧接着,已回京半年的苗瑞终于等来新任命:浙江巡抚。
午间用饭时,汪淙就对秦放鹤道:“如此一来,二师伯也算稳了。”
卢实一动,他们就知道苗瑞恐怕没办法留京过年了。
纵然之前苗瑞有些逾越,但终究瑕不掩瑜,没道理一个戴罪之身都有了新安排,他却巴巴儿闲置着。
秦放鹤深以为然,“从两省总督到一地巡抚,明降暗升……”
浙江之富庶,天下闻名,拥有多个对外贸易港口,又盛产盐、茶、瓷器、丝绸等物,更为天下粮仓,哪怕有各项御史、总督在列,可实际操作起来,仍要巡抚配合。
任命是十月底下的,苗瑞十一月初就启程了,除了董春,董门众人都送到城外。
“浙江毕竟近,书信往来便利,相较云贵也太平些,你去了那里,我们也安心。”庄隐拍着他的肩膀道。
苗瑞哈哈大笑,“是了,我这一去,也算享福了。”
汪扶风夫妻都是江南人士,距离苗瑞任地不算远,便手书几封与他带着,“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使唤。”
新官上任,难免有些磕绊,若能有本地乡绅从旁协助,就会顺利得多。
苗瑞也不推辞,一发收了,转身拍拍秦放鹤的肩膀,“好小子,等来年再聚,你我再行相扑。”
秦放鹤忍痛苦笑,“得了吧,我提前认输还不成?”
董门上下多少人呐,干嘛非逮着我一个薅,自幼练太极怪我么?
众人说笑一回,目送苗瑞远去。
工部火器丁班成立后,不光卢实去了,高程也从翰林院外院调入,只身上仍兼着庶吉士的名头,领双俸,算是天元帝对他的额外嘉奖。
轮值时,金晖就忍不住问秦放鹤,语气复杂,“我竟不知你有这般宽广胸襟。”
虽未对外公开细节,但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金晖是真没想到秦放鹤会将这样好的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甚至让给的还是政敌。
若一切顺利,卢实等人必然青史留名!
不光他,得知这个消息时,金汝为都颇感震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曾试图叫你身败名裂?
哪怕别有用心,但只要卢实抓住这次机会,就死不了了。
而卢实一日不死,卢党就一日犹存。
秦放鹤淡淡道:“且论不到胸襟,谁得用便用谁,”他看向金晖,“难道这不是你我为人臣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