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果然一天不拜菩萨就要生事!
“倒不是小秦相公做了什么,”那人道,“是有人非要当众拉他文辩呢!”
哦,文辩啊!
山长骤然放下心来,很有点劫后余生地笑道:“你小子,莫要乱报军情,文辩而已,他们年轻人正该辩一辩么!”
打嘴仗而已,难不成还能说死人?
下头的人到底还是嫩了些,有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
山长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去晒书,顺口问了句,“跟谁辩啊?”
“新来的案首,高程。”那人老实道。
山长:“……”
那也是个不省心的!
尚未开学之前,在周县令亲自举办的庆功宴上,那高程就曾当众侃侃而谈。辞藻么,也算华美,奈何说了半天,细细品来,好似说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
有心人便看出端倪,说那高程明显是想走秦放鹤的老路子,欲在周县令跟前扬名。
奈何……效果不佳。
反正周县令明面上夸赞了,可背地里,却压根儿没让山长等人多加照看。
来了之后,高程也曾在李先生的下马威课上指点江山。
事后据李先生回忆,“不过如此。”
学问么,过得去,只是浮燥些。
年轻人的通病罢了。
孩子挺好,但也仅仅是挺好。
山长想了想,自己不便出面,却也打发人去叫李先生看着。
报信儿的离开之后,山长不动声色来到自己的书房,先熟练地拜了孔孟圣人相:
“圣人在上,保佑弟子无忧无灾……”
转身,二拜。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无忧无灾……”
再转身,三……
嘶,不对,这回可是正经文辩,既然不会动拳脚,也就犯不着惊动二爷了罢?
另一边。
“好,请出题。”
秦放鹤想赶紧回去休息,决意速战速决,很是拿出前辈风范,将主动权让出。
见秦放鹤应了,高程激动得脸都有些红。
他外祖父是当地乡绅,曾有幸赴县太爷的年前宴会,在当地也算名人了。
而高程本人也自小聪慧,后来渐渐长大,也传了一点名声在县里。
本以为就是独一份儿的,可没想到几年前,突然从京城回来了一个孔姿清!
比他小几个月,比他漂亮,比他更聪明!
高程原本想着,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孩子,家学渊源呢,比不过也就罢了。
他争个第二也不错。
可谁又能想到,去岁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个更小的!
最离谱的是,那厮竟然还得了小三元!
亲眼见到秦放鹤之前,高程其实没想太多。
可进到县学后才发现,这也太小了吧?
就算从娘胎里开始读书,才十二岁的孩子,能知道多少?
家里又那样穷,真能论家国大事么?
别是县太爷可怜他父母双亡读书不易,才特意点的吧?
尤其秦放鹤学习自主性很强,在学里几乎不主动发言,几位先生了解他的水平和习惯,也很少干涉,这就直接导致高程觉得自己又行了!
都是案首,我还比他多读几年书,难不成还真比不过一个孩子?
箭在弦上,高程却又突然回想起之前看过的选本。
不得不说,秦放鹤的文章写得确实不错,高程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觉得读完很舒服,有种浑然天成之感。
思及此处,高程便道:“你我论赋都是做惯了的,纵然比试也无趣,”他的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不如比算学,如何?”
饶是自傲,高程也不得不承认,若单比论赋,自己未必能赢。
纵然赢,也不大可能呈碾压之势。
如此良机不多,既然要做,就要来一把大的!
外人只知高家子擅文,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更擅算!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饶是带头起哄的肖清芳也收敛笑意。
“高兄,那算学不过旁门左道,此举不妥吧?”
前朝也曾推出算学科举,可后来专人做专事,这些职位和考试都被下头的人承担,算学考试也日益衰败,沦为末流,如今正经走科举的人很少拿来作主业。
尤其秦兄家贫,年岁又小,平时也未曾见他看算数,只怕……
“好卑鄙,秦兄谦和,他却不知收敛。”牛士才皱眉,对徐兴祖小声道:“那小子实在有些猖狂,叫人不快。”
文人多狂傲,原本这也没什么,但高程如此作派,不知见好就收,是否太过小人了些?